運營詫異道:“我以為您下班一直很積極。”


    “陰陽我是吧?”我笑道,“今天有點事,太積極了辦不了。”


    時間又往後推移了半個小時。


    琉青給我打了電話,我一接通,他輕柔的嗓音響起:


    “阿榆,怎麽還不迴家?”


    我柔聲道:“你先休息吧,我今天晚上頂班直播,晚上在寨子裏將就一下,不迴來了。”


    琉青道:“你沒有在外麵留宿過。”


    “以前工作沒那麽忙嗎?現在忙起來了,經常留宿也正常。”


    我撥弄著桌麵上的礦泉水:


    “乖,早點休息不要熬夜,明天我給你帶好吃的。”


    琉青沒有迴應,隻留清淺的唿吸聲和未掛斷的電話。


    他的情緒比一般人要寡淡許多。


    似乎是因為從小沒正兒八經與人接觸過。


    很多時候,他的思維都是單一且偏執的。


    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不說被我哄的掛電話。


    也會借機撒個嬌討我歡心。


    他卻隻會開著電話等待一個迴複。


    我樂意因為他漂亮的容顏哄著他。


    卻不是時刻都願意。


    我道:“聽話,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過了片刻,琉青道:


    “我相信你,阿榆,不要騙我。”


    琉青的話讓我興致大減。


    迴民宿時我沒繞道。


    甚至在敲響季星榆房門時,在兩間相隔不遠的房間外。


    我還低聲叫了季星榆的名字。


    我有意讓他們倆分開,隻是懶得見他們爭吵。


    又不是真的怕了琉青。


    既不是戀人又不是愛人。


    我和異性朋友夜談一下怎麽了?


    哪個女人沒幾個好弟弟的。


    房門剛打開,我隨意的神色就在看見季星榆以後一愣:


    “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下午沒睡嗎?”


    季星榆握拳咳嗽。


    他脖頸上戴著的純白蕾絲罩邊緣,隨著他咳嗽的動作一晃一晃。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扶著他在座位上坐下。


    “要不要喝點水?”


    季星榆搖了搖頭,蹙著眉道:


    “姐姐,你身上有一股香味......”


    香味?


    我在直播間幹了一天活,沒發臭就已經不錯了,哪還會有什麽香味。


    我低頭使勁聞,一點味兒也沒有,更別提什麽香味。


    “可能是聞到我身上荷爾蒙的味道了吧。”


    季星榆彎著腰咳嗽的時候,頗有幾分西子捧心的姿態。


    我瞧著愈發意動,氣氛曖昧,正是調戲佳人的好時機。


    我抬手握著他的指尖,深情款款道:


    “星榆,我這段時間工作太忙了,對你有點忽視,你別難受......”


    “我知道的。”


    季星榆任憑我撚著他的手把玩。


    他靠我更近了些,幾乎將我攏進他的懷裏。


    我聞著他身上淺淡的香味。


    剛想上下其手,卻忽然嗅聞到一股血腥氣。


    我起初還當是我鼻子出現了問題。


    直到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胸膛劇烈的震顫。


    滿溢而出的鮮血直接濺落在我的臉側。


    我瞳孔一縮,連忙抬手去擦拭他唇邊的血跡。


    “我騸!”


    季星榆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著。


    每一下的唿吸都能讓唇邊溢出更多的鮮血。


    他蒼白漂亮的臉上彌漫出病態的紅暈,水潤的眼中滿溢淚光。


    “姐姐.......”


    我沒見過人直接咳血的。


    就算是要咳血,也他爹不能這麽咳嗽啊!


    這一個人身體裏總共才多少血,這樣吐下去不得直接死在這裏。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現在季星榆能依靠的隻有我。


    如果我比他先慌了陣腳了。


    他真要把命留在封建破敗的深山裏。


    山裏沒有醫院,隻有一個小型的醫療站。


    我撥通急救電話,卻遲遲得不到任何迴複。


    我沉聲安慰季星榆:


    “星榆,低下頭,不要怕,我在這裏。”


    季星榆的胳膊攏住了我的腰身。


    他灼熱中帶著血腥氣的唿吸近在咫尺。


    我聽見他沙啞的嗓音,顫抖著道: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有我在,你死不了。”


    他柔弱可憐的姿態,讓我心裏的同情不由自主湧起。


    我自認為不算是一個冷情薄幸的白眼狼。


    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季星榆死在我懷裏。


    不管是我們之間的過往。


    還是他軟著嗓子叫的那聲姐姐。


    都足夠讓我在這樣的深夜,為他拚上一把。


    我撥通了民宿大姐的電話,在她開腔罵我之前,我打斷道:


    “來一趟312房,替我守一下人,我要去找醫生。”


    民宿大姐開門的那一刻,直接被地上的鮮血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你們搞什麽鬼!”


    “姐,借一下你的山地摩托車,我要去醫療站找人。”


    “這麽晚了,你深夜開車很容易墜山的。”


    “我要不管他,他就真死在這裏了。”


    我打斷道:“你隻要幫我照顧好他,其他的和你沒關係。”


    巴彥山的醫療站距離民宿隻有一公裏的路程。


    在沒有任何路燈的深夜。


    短短一公裏的路程都變得極其的坎坷。


    我無法判斷下一條是被碾壓出車轍的山路。


    還是一條被樹木堵死的絕境。


    稍有不慎。


    在狹窄的山道上,我就會因為視線受阻,直接翻車滾下山。


    一眼望不到頭的山路,不斷挑戰著我的極限。


    幾分鍾的路程裏,我想過無數遍要不幹脆打道迴府。


    再試著撥幾個電話。


    再看看能不能讓急救人員趕到。


    可在最後一刻,都被我硬生生咬牙扛了下來。


    我滾下山最多摔傷但不致死。


    季星榆嘔血的姿態,絕對撐不過今天晚上。


    我已經在死神麵前當過一次膽小鬼了。


    難道我現在還要再臨陣脫逃一迴嗎?


    這世上沒有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事情。


    摩托車在路過碎石時狠狠震顫了一下。


    我忽然驚覺,背後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蒼茫夜色中,我生出一種一往無前的英雌主義。


    像我這樣沒用的人,能在這樣的深夜,把一條命救迴來。


    是不是代表著,在將來的無數次困境裏。


    我能同樣擁有拚搏直前的勇氣。


    大片的鮮血染濕了棉花。


    觸目皆是白大褂和忙碌的身影。


    我靠著門口一根又一根的抽著煙。


    兩三根煙頭堆積在我腳邊,彎曲成古怪的形狀。


    剛剛開車時驚出的冷汗,讓我背後至今為止仍是潮濕一片。


    琉青不知何時走到了我跟前。


    他穿著一身單薄的苗服,顯得愈發清冷高挑。


    宛如深山長出來的攀枝花般豔美。


    今天晚上動靜鬧得這麽大,幾乎整層樓的客人都被驚醒。


    琉青出現在這並不奇怪。


    他發現我撒謊也很正常。


    我平靜地和他對視,聽著他軟聲道:


    “迴家吧。”


    我彈了彈指間的煙灰沙啞道:


    “今晚我不迴去了,你先睡。”


    琉青輕聲道:“他活不過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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