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停止,不久,法海的耳中傳來了幾聲哇哇的烏鳥悲鳴長音。


    法海霍然發現現在的他處在一片曠野山外,周遭渺無人煙。


    他竟感到了饑餓,極度饑餓,以至於因此渾身乏力,頭昏眼花,甚至走路都極度吃力。


    法海本能的想找些吃的,然而周遭荒涼到就連草根都難尋,更不用說食物了。


    法海忍耐著極度的饑餓終於在低窪的地方找到了一處水源,在喝水的時候他看了眼現在的自己,身形枯瘦如柴,臉色蒼白苦青。


    此刻的法海心裏明白現在的他已經進入了餓鬼道輪迴,饑餓是他需要忍受的最大折磨。


    但之後法海發現在這裏他不僅僅需要忍受饑餓,還需要忍受寒、熱、及疲累之苦。


    在這裏他依舊輪迴了千年,然而他所處的環境始終都是極度荒涼的地方。


    不論法海往哪裏走,始終脫離不了荒涼,那裏要麽極熱,要麽極寒,此外還要小心人類、妖獸以及其他的餓鬼,他們餓極了就連自己的同類都不會放過,事實上,他們從未飽腹過,墮入餓鬼道的餓鬼終生都得忍受饑餓痛苦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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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法海徒步千裏終於來到了鬼邙山, 這裏因為各種原因無法投胎的惡鬼數不勝數,其中以餓鬼占據了絕大數。


    在這裏惡鬼遍布, 寸草不生, 更不用說其他的了, 那些饑餓無比的餓鬼們在吃土,甚至在互相殘殺撕咬著同類的屍體。


    “阿彌陀佛!”


    見到這些, 法海站在山頂岩石忍不住念了一句佛號,那些餓鬼們注意到了他,很快有餓鬼圍了上來, 但很快他們又被嚇退了,因為他們隱隱看到了法海身上散發的金光。


    他們饑餓,慳吝,但又膽小畏懼。


    看到這漫山遍野的餓鬼,法海忽地想起了以前的那些災民們, 還有他年輕的時候在書上讀到的關於饑荒描述的那八個字:餓殍遍野, 人竟相食。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饑餓之苦真正的含義, 它或許是千年來困擾人們的第一疾苦。


    出家之前, 雖然法海家境遭遇重大變故,但他實際上並沒有切身感受過真正的饑餓之苦,但現在他感受到了。


    “阿彌陀佛!”


    法海眉頭緊皺心中有所不忍,他忽地閉眼打坐又一次催動了功德之力,那些功德化成金光閃閃的卍字籠罩著整座山而後四散而開。


    惡鬼們忽地全部停了下來, 饑腸轆轆的餓鬼們忽然不再感到饑餓了,所有惡鬼們心中的怨氣漸漸消散。


    很快他們都注意到了山頂岩石上的法海,那一瞬他們也明白了這一切。


    “多謝菩薩!”


    “感謝您的大慈大悲!”


    他們齊涮涮的對著法海跪了下來,法海睜開了眼,看了一眼他們:“你們現在都去地府重新投胎去吧。”


    聽聞此話, 他們極為感激的又是行了一佛禮, 紛紛化成了一道魂光不久全部消失。


    很快這裏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此刻的法海饑餓感達到了頂點。


    因此法海明白了這一次功德之力的代價了,他們身上的業障現在全部由法海承受。


    雖然極為饑餓, 但法海與他們不一樣,而是選擇繼續閉眼打坐,默默忍受一切的饑餓痛苦。


    打坐中的法海在鬼邙山的山頂之上如同一座雕像,風吹雨打, 饑寒交迫, 日出又日落, 一日又一日。


    在極度的寒霜之下, 年複一年,法海如同一座冰雕,直到這一天,鬼邙山這麽多年來這一次有溫暖熱烈的陽光照射了進來,溫暖的陽光照在了法海身上,他身上的冰霜慢慢融化。


    那一刻,法海的內心深處再一次響起了靈魂之音:咪(mēi)!


    法海睜開了眼,周遭紅光閃閃,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刺眼而又熱烈的陽光。


    之後這一切的幻境全部消失,周遭陰風更盛之前,不過這些對法海並沒有多大威脅。


    不久,法海墮入了畜生道輪迴。


    畜生道眾生生活狀況,可謂有苦難言;或受苦股,充食,或被人殺,庖廚;或自相殘殺。


    在輪迴的千年,飛禽走獸,水陸空行,法海皆經曆過,直到最後一世,他變成了一隻別人飼養的家羊。


    變成家禽的他有話說不出口,智力有限,在即將要被屠宰的那一天,看著正在哀叫的同類,它流出了一滴眼淚,這是它第一次流淚,不是為自己而流, 它切身體會到了眾生之苦。


    這一刻它真正感受到了眾生之苦的真諦,之後,這一幕被看見,它被從小飼養大的小男孩救了下來。


    那一刻, 他的心中再次響起了靈魂之音:叭(bēi)!


    他的身上散發出藍色之光, 之後場景全部消失。


    場景消失後, 這一次周遭的陰風達到了鼎盛,如果之前遇到的隻是罡風,那現在碰到的堪比特級龍卷風,但這與輪迴相比,對於法海來說小巫見大巫。


    又是不知過了多久,法海出現在了地獄,這是六道當中的最後一道地獄道,也是業力和痛苦最甚的一道。


    這地獄並非大家口中的十八層地獄,它分為八熱地獄、八寒地獄。


    其八熱地獄依序為想地獄、黑繩地獄、推壓地獄、叫喚地獄、大叫喚地獄、燒灸地獄、大燒灸地獄、無間地獄。


    這其中的痛苦以熱為主,並且層次倍數遞增,從烈火焚身到最後的肌骨似乎都快要融化,然而身體上的痛苦,法海反而更能承受,這些痛苦反而更加堅定了他的內心,磨練了他的意誌。


    每一層地獄他輪迴了一百年,八熱地獄法海足足輪迴了八百年。


    八熱地獄之後緊接著便是八寒地獄,它們依次是具皰地獄、皰裂地獄、緊牙地獄、阿啾啾地獄、唿唿地獄、裂如青蓮花地獄、裂如紅蓮花地獄和裂如大蓮花地獄。


    具皰地獄在冰川雪地上裸露著身體,凍得全身起皰。


    皰裂地獄裏的眾生身上那些皰瘡都裂開了,裏麵淌著膿血。


    緊牙地獄裏的眾生,全身凍僵,連嘴都動不了,牙關緊咬。


    前三個地獄裏的眾生還能哭喊,但是阿啾啾地獄裏的眾生隻能發出“啊啾啾”的聲音,整個地獄裏除了悲慘的啊啾啾的聲音什麽也沒有,這是其他眾生的景象,法海從始至終沒有吭過一聲。


    唿唿地獄中,連阿啾啾的聲音都斷了,隻有唿唿的歎息聲。


    裂如青蓮花地獄的眾生,整個皮膚凍成青顏色,身體裂成四瓣,像青蓮花一樣。到了裂如紅蓮花地獄,皮膚下麵的肉都凍成紅色,整個身體裂成八瓣。


    當肉變成黑紅色,整個身體裂成十六瓣、三十二瓣甚至無數瓣,這種地獄叫裂如大蓮花地獄。


    這便是八寒地獄所要經曆的所有痛苦,從大熱到大寒法海經曆了真正的冰火兩重天。


    並且在八寒地獄,每一獄的時間並不是一百年,而是兩百年。


    雖如此,身體上的痛苦並不能動搖法海的心誌,直到八寒地獄的最後一層,忍耐著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極致痛苦法海內心莫名生起了一絲煩躁。


    雖然他依舊能夠忍受著痛苦,但心中的那一絲煩躁怎麽也揮之不去,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一絲煩躁漸漸變成了怨憎。


    始終閉眼打坐默默忍受的法海沒注意到的是,黑蓮中傳來了一聲輕微而又低沉的笑聲。


    進入地獄道以來,法海第一次皺起了眉頭,此刻他的心境受到了波動和影響。


    這一瞬間他腦海中萬千思緒飄過,直到他又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以及曾經自己發過的誓言還有地藏對他說過的話。


    這世間能夠點撥自己的隻有自己。


    眾生皆苦,我若不曾體會感受過他們經曆的所有苦,又如何能夠真正體會到這四個字的真諦所在。


    想到這裏,法海心中的那一絲怨憎完全消除,在極度的冰寒痛苦之下,他做到了心靜如水,他感受著痛苦,體會著以前不曾知道的真正痛苦。


    也不知過了多久,法海的心中響起了久違的靈魂之音:吽( hōng)!


    法海身上散發出黑色和藍色交匯之光,法海提前睜開了眼,認真仔細看了一眼眼前地獄的景象。


    “阿彌陀佛!”


    之後一切消失。


    法海看了一眼周遭,微微一愣,這一次他又迴到了剛開始的位置。


    “嗬嗬嗬,哈哈哈!”


    黑蓮內再次傳來了陰沉的笑聲。


    “法海,你又一次令本尊感到了驚訝,以凡人之軀渡過六道輪迴,你法海是有史以來第一人。”


    “不過,你可別過早得意,你以為渡過六道,你法海就能見到我的元神了嗎?”


    “嗬嗬,用你自己的話說我笑你天真!”


    聽到這話,法海冷哼了一聲,雙手握緊了拳頭。


    “桀桀...”


    黑蓮內傳來了得意的笑聲:“你以為我有那麽傻嗎?我告訴你從你進入這裏的那一刻開始,你的輪迴將永遠不會停息,直到你徹底迷失在輪迴之中為止。”


    “雖然你現在過了六道輪迴,但不代表你每一次都能渡過,一千年,一萬年,甚至更久我都可以等,而你永遠隻有一次機會,沒想到吧,這對於你是徹徹底底的死局!”


    “嗬嗬,這一次終究還是我贏了,生與死輪迴不止,我生,你死!”


    “哈哈哈!”


    “是嗎?我法海還是那句話,你高興的太早了!”


    “很快你再也笑不出來了,因為你馬上就要徹底滅亡了!”


    說這話的時候,法海又一次進入了黑暗通道之中,他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感悟著什麽。


    片刻之後,法海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說起來,我法海真的要感謝你,是你讓我真正明白了眾生這兩個字的真正意義。”


    黑蓮傳來了一聲冷哼:“哼,你少貧嘴!你不過是個靈魂而已,我看你怎麽逃脫這生生世世無盡輪迴!”


    法海不多廢話,忽地開始結印,隻不過這一次與之前所有的結印都不一樣。


    唵!嘛!呢!叭!咪!吽!


    隨著法海不停的結印,他的眼前浮現出來六個閃閃發光的佛門六字箴言。


    而後這六字箴言各自化成了六色光芒四散而開。


    這六字箴言每一個字都代表一種不同的智光,擁有不同的效果。


    唵,白色之平等性智光,淨除在天道中之驕傲及我執,斷除墮落、變異之苦。


    嘛,綠色之成所作智光,淨除阿修羅道中之忌妒,斷除鬥爭之苦。


    呢,黃色之自生本智光,淨除人道中之無明及貪欲,斷除生、老、病、死、貧苦之災。


    叭,藍色之法界體性智光,淨除畜牲道中愚癡,斷除闇啞苦。


    咪,紅色之妙觀察智光,淨除餓鬼道中之慳吝,斷除饑渴苦。


    吽,黑藍色之大圓鏡智光,淨除地獄中之瞋恨,斷除熱寒苦。


    六字六色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黑暗通道,而後這黑色在急速收縮,節節敗退,最後收縮成了一圈,而後轟然炸裂從黑蓮之中徹底消失。


    法海冷笑了一聲。


    黑蓮內傳來了一道顫音:“六字箴言?這怎麽可能?難道說你法海擁有如來那般的法力?我不相信,不,我知道了,是金蓮,一定是金蓮賜予你的力量!”


    “不,這不公平,不!!!”


    黑蓮忽地咆哮了起來。


    法海冷哼了一聲,看了一眼黑蓮內部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深處,沒有絲毫猶豫,在黑暗中佛光普照的法海化成了一道光朝著最深處極速飛去。


    在黑蓮內部,法海竟足足飛行了十個時辰,因為那黑蓮時不時發出各種障礙阻力,企圖阻止法海繼續前進。


    但法海早就心意已決,一往無前,無所畏懼。


    又是飛了近十個時辰,法海神識忽地一動,他停了下來。


    他看到了腳下巨大類似黑色旋渦一樣的東西,他開啟了天眼通感受到了這巨大黑色旋渦裏麵另有玄機。


    法海不多廢話,隨手結印一道金光對著旋渦劈下。


    旋渦速度明顯慢了一點,黯淡了一點,法海繼續結印,他結印的金光足足劈了這旋渦九千九百多次,這旋渦才徹底消散。


    在這裏,他看到了自己的肉身,原來被佛魔藏在了這,法海檢查了一下沒有問題後,靈魂化成了一道魂光鑽入了肉身。


    片刻之後,靈身合一的法海睜開了眼睛。


    就在法海打算繼續尋找佛魔元神的時候,這時法海的身後忽地傳來了一道聲音。


    “阿彌陀佛!沒想到你能領悟六字箴言的真諦,法海你有佛祖之姿啊!”


    聽到這話,法海吃了一驚,他迴頭看了一眼,隻見半空中浮現一位穿著白色袈裟的和尚,他周遭佛光忽隱忽現,看著法海露出和善的微微一笑。


    法海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麽,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見過菩薩!”


    這副麵孔法海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普真,當然是他善的那一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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