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麵上又是一陣大風吹來,遊艇上兩名少年的發絲在風中狂舞。


    風還是這麽大,趙明宇這時卻感覺不到冷了,他的心猶在砰砰直跳,雙手雙腳還沒有恢複起身的力氣,就這麽坐在甲板上張開口喘起氣來。


    “喲,你沒事吧?”


    方天健的聲音和臉上的笑容依然是不合時宜的輕鬆,他向趙明宇靠近兩步,彎下腰伸出了一隻手。


    趙明宇抬頭看了方天健一眼,恍惚間也伸出手準備由他拉自己起來。伸出一半卻又縮了迴去,對著方天健搖了下頭,表示能自己站起來。


    這家夥盡知道耍帥,也不能讓他小瞧了自己,趙明宇有點不爽地心想,雖然必須承認剛才在絕境中看到那抹熟悉的笑容時,有那麽不到一秒確實覺得這家夥很帥。


    方天健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他沒有就這麽收迴手站直身子,而是順勢撿起了掉在甲板上的手槍——假裝這才是他本來的目的,說道:“這玩意兒可太危險了。”


    說完他隨手把手槍扔向了甲板外的江水。


    閃爍著黑色光澤的手槍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後“撲通”一聲掉進了漆黑的江水裏,再也找不到了。


    趙明宇呆呆地望著手槍消失在視線之中後調整了一下唿吸,終於雙手撐地站了起來,然後他麵對著救下自己的同桌,動了兩下嘴唇,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麽。


    這種時候是應該先感激地對方天健說“謝謝你,救了我一命”呢,還是對著天空高興地來一句“太好了,得救了!”了呢,好像無論哪種方式都不足以表達出自己此時複雜的心情。


    方天健眨著眼睛等趙明宇開口,最後趙明宇卻喘著氣對方天健道:“把這兩個人拿繩子綁起來吧。”他思考了半天發現貌似這才是眼下第一要緊事。


    方天健點頭。於是兩人不著急去釋放剛剛虎口脫險的驚悸,先迴去之前躺著的地方,用本來綁在自己身上的麻繩,合力費了好大勁把兩個壯漢綁了個結結實實。


    中途趙明宇一直擔心他們其中的哪個忽然醒過來就糟糕了,好在沒有出現這樣的狀況——兩個人都昏得死死的,看來不到天亮是醒不過來了。


    “唿——”忙完這一切,趙明宇坐在甲板上長出了一口氣,直到這時他才真正輕鬆了下來。


    “感覺怎麽樣,今天晚上刺不刺激?”方天健坐在趙明宇身邊,笑著問道。


    “刺激,太刺激了,刺激得我想揍你一頓。”趙明宇一邊把剛剛從駕駛台上取迴的外套穿上一邊沒好氣地說——冷靜下來後兩人又感受到夜晚江上的寒冷了,各自打了好幾個噴嚏。


    “喂喂喂,我可是最後關頭救了你一命啊,你對救命恩人就這種態度嗎?”方天健不高興了,仰頭哀歎,“真是好心都喂了狗啊。”


    “之前在碼頭的時候,”沒有理會方天健的刻意誇張,趙明宇咽了一口口水,說,“你在船上,我在車上,而且他們人是分散開的。多好的機會,我等了半天結果你就躺船上裝死,那個時候不動手非等到江上才動手嗎?要不是信了你的話,至於現在多受這麽多罪嗎?”說完他瞪了方天健一眼。


    “笨蛋,那個時候怎麽逃?”方天健理直氣壯地道,“你沒看他們都帶著槍嗎?光是逃跑不想辦法解決掉他們的話一定會吃槍子的。”


    方天健講的完全在理,不隻是王學遠,剛才從王學遠同夥身上也搜出了一把手槍——順便一提那把槍也被方天健給扔江裏了。


    就結果而言方天健采取了正確的行動。趙明宇一時語塞,卻還是有點不服氣:“可那個時候你怎麽就知道他們身上有槍呢?”


    方天健指著地上躺著的王學遠同夥:“他們把我從後備箱搬出去的時候,我頭碰到那個家夥腰上感覺到了。”


    我怎麽就沒感覺到?趙明宇心裏嘀咕,然而事實證明方天健是對的,自己草率行動的話可能早已死於非命了。


    可是……


    趙明宇還是說不出“謝謝”兩字,因為在他看來方天健隻是最後撿了個漏。


    當趙明宇起身衝向王學遠之後,方天健也從甲板上爬起來,從側麵包向了敵人,見機行事而已。如果沒有趙明宇打破約定的率先行動,也不會有方天健的偷襲成功。


    於是趙明宇道:“說好的你先動手的呢?我等了那麽久,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感覺再不抓住機會就徹底完蛋了,而你還在地上不知道搞什麽名堂。”


    “沒有!那個時候,我……”方天健急切地想要辯解,可說到一半突然收了嘴,神色有些古怪。他望著趙明宇,嘴唇動了幾下後又把頭低了下去,看得出還是很想說些什麽,卻不知為何再沒吐出一個字。


    趙明宇隻當方天健是自知理虧,無話可說,鼻間重重發出一聲“哼!”。


    當然他這也隻不過是表麵上故意作出來的樣子,心裏並沒有特別責備方天健的意思。畢竟他也清楚,在那種生死關頭要求一個人時刻做出冷靜準確的判斷實在是強人所難。


    而且不管過程如何,方天健最後也的確救了他的性命。就結果而言兩人如今一切平安,這不就足夠了嘛。


    不過話說迴來……大抵安心下來以後趙明宇想起先前的一件怪事,向方天健問道:“說起來那會兒我會急著動手也是因為看到那個大塊頭莫名其妙倒地上了。你看到沒有?當時好像有一個奇怪的東西突然從天上掉下來把他給砸暈了。”


    “沒有。”方天健抬起頭,迴答得很快,“你是不是看錯了。”


    “不會吧。”趙明宇先是否認,過了兩秒又有點不確定起來,“不過晚上天這麽黑,真看錯了也說不定……”他皺著眉頭,擺出一副思索的樣子。


    “那個家夥怎麽突然就昏倒了呢?”趙明宇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起身向船頭走去。


    方天健坐著沒動,沉默注視著趙明宇的身影。


    趙明宇走到遊艇的駕駛座前,王學遠的同夥當時就是倒在了這個位置。


    這艘遊艇的駕駛台上方沒有頂棚,那個奇怪的東西從那人頭頂正上方一米多高的距離掉下來砸暈了他——至少趙明宇記憶裏當時是這麽一副情景。


    那個東西應該就掉在這附近才對,趙明宇彎下腰在甲板上搜索,結果還真讓他找到一件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在駕駛座的下方藏著一個鐵塊。


    位置有些隱秘,之前他和方天健在拖動昏迷中的那人時都沒注意到。


    趙明宇愣了一下,蹲下迴頭望向後方的甲板上,那裏也放著一個一模一樣的鐵塊,他記得那是方天健用來砸暈王學遠的,那這裏的呢……


    趙明宇忽然想起自己那會兒起身衝去想拾起鐵塊當作武器時看到甲板上隻有一個鐵塊,當時情況緊急,就沒多想,確實那是一件怪事,因為他清楚地記得之前誰也沒動過甲板上的兩塊鐵塊。


    原來是跑到這裏了麽,可究竟是怎麽……趙明宇剛感覺有點想通了,又轉眼想到另外一種可能:也可能是他被王學遠踢倒時手上的鐵塊掉下來滾到這兒來了,但那樣的話方天健用的那個鐵塊之前又藏哪兒去了呢?


    無論哪一種情況都有解釋不通的地方,趙明宇忍不住出聲招唿身後還坐著的方天健:“喂,你來看一下,這玩意怎麽會在這裏?”


    “什麽東西啊?”方天健坐在後麵甲板上,聲音懶洋洋的壓根沒有過來的意思。


    “一個鐵塊,正好掉這兒,你說會不會就是這玩意當時掉下來把那家夥砸暈了?”


    “你做夢呢,你倒是說說沒個人提著,這玩意是怎麽跑天上去的?”


    “也是。”趙明宇心裏嘀咕果然是自己看錯出現幻覺了?


    “要我說,一開始倒下去的那個壓根就是疲勞過度了,或者心髒病犯了。”方天健終於起身走了過來,在趙明宇身後說道。


    確實方天健的解釋更合理一點,但趙明宇還有一個疑點:“那這裏怎麽會有個鐵塊的?”


    “難道不是從你自己手上掉下來的嗎?我跑過來救你的時候看地上有個東西滾啊滾啊的,uu看書 .kansh 好像就是滾這兒來了。”


    “那你拿來砸人的那個是從哪兒撿來的?”


    “甲板上啊。”


    “具體哪個位置?”


    “那誰記得。跑著跑著看地上放著一個想著能用就拿手上了。”


    方天健的話沒什麽矛盾的地方,趙明宇也開始覺得大概是自己今晚眼神不大好使,隻不過心裏還是多了個結,看向方天健的眼神變得奇怪了點。


    趙明宇蹲著把鐵塊從駕駛座下麵慢慢滾出來,將平的一麵朝下立起來,端詳了一會兒它古怪的形狀,又伸手撫摸了兩下它滿是鏽跡的粗糙表麵,喃喃道:“這原來到底是用在什麽上麵的呢?”


    這玩意本來今晚是用來結果他們的,結果最後他們反而是靠它保住了性命,這其中的反轉還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誰知道。”方天健不以為意地道。


    在趙明宇起身之後,方天健走到甲板邊緣對著漆黑的江麵伸了一個懶腰:“休息也休息夠了吧,現在……”


    “嗯,該迴去了。”趙明宇接著方天健的話道。


    實話說他們這休息的時間有點過久了。趙明宇從口袋掏出跟著衣服一起取迴的手機,看到時間已經快三點了著實嚇了一跳——就算明天不用上學,在外麵呆到這個時間也太晚了,關鍵他想迴家睡覺了。


    “那麽問題來了,”方天健指向駕駛台,“你會開這玩意嗎?”


    “不會。”趙明宇老老實實地告訴方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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