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排隊的人群中,鍾庭芳和宋書齊像是兩隻爭鬥的公雞一樣在激烈地言語相交,引得周圍遊客紛紛將目光投向他們兩個。


    趙明宇走過去的時候剛好聽到鍾庭芳彪悍的聲音:


    “啊??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


    她全不顧大庭廣眾之下的形象,大有潑婦罵街的架勢,顯然氣得不輕。


    另一邊宋書齊同樣腦門冒煙:“是故意的又如何?難道不是你先罵人的嗎?”


    “我罵人?我隻不過是說了句實話而已。”鍾庭芳冷笑。


    “你……!”宋書齊氣得直跺腳。


    兩人都憋紅了臉,誰也不讓誰,顧清夢有點想勸架的意思,但怎麽都插不進兩人的爭吵;李文博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樣子,畢竟眼前不是靠數理化能解決的事;趙詩櫻靠在欄杆上,一副看戲的姿態;梁雪倩則一如既往地低頭沉默。


    不明所以的趙明宇向顧清夢諮詢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一開始是排隊等得不耐煩的宋書齊想要看看前麵還有多少人,但因為身材矮小,就踮起腳把脖子拉了老長,結果被排身後的鍾庭芳刻薄了一句“侏儒”,宋書齊氣不過就拿腳後跟磕了一下她的腳踝,然後一場戰爭就爆發了。


    趙明宇心想這事是鍾庭芳不對,她這性子未免也太直了點,“侏儒”兩個字完全戳中了宋書齊的傷口。表麵看似活潑開朗的宋書齊對自己的身高有多在意是班上人盡皆知的,她偏偏拿這個說事,也難怪宋書齊會氣成這樣。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學吵什麽,而且我們是來玩的,就不要鬧什麽不開心了。”


    神奇的是林廣之一開口,前一刻還鬥得不可開交的宋書齊和鍾庭芳就都閉了嘴,令趙明宇嘖嘖稱奇——雖然宋書齊明顯看出怒氣還沒消,而鍾庭芳也還是別著腦袋把目光投向斜上方的天空,完全沒有反悔的意思。


    “水已經買來了,來,誰的可樂?”林廣之見戰火已經消停,打開袋子,拿出一瓶可樂問道。


    趙明宇也把袋子打開,把水分給大家。


    眾人拿完各自的飲料,鍾庭芳裝模作樣地把手伸向口袋,問林廣之:“要給你錢嗎?”


    “不用了,沒花多少錢。”林廣之表現得很隨意。


    於是鍾庭芳笑嘻嘻地又把手抽了出來——轉眼間她心情竟又變好的樣子。


    其他幾人一看也沒了掏錢的意思。隻有梁雪倩猶豫了半天後默默地把手伸了過去,但林廣之微笑著朝她搖了搖頭。


    之前在超市的時候林廣之也是堅持全部自己付賬,讓趙明宇覺得他非常大度。


    眾人解完渴,繼續邊聊邊等,氣氛也還算融洽,沒有受到剛才爭吵的影響,隻是宋書齊和鍾庭芳互相之間再也沒說過話。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多小時,終於輪到了他們。


    在前麵的遊客都進了車廂之後,林廣之高興地道:“剛好還能坐八個人。”


    趙明宇一望,果然正好還剩下四排八個空座夠他們坐。


    大家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把隨身攜帶的包和眼鏡什麽的放進場內的儲物櫃裏後,林廣之率先坐進了車廂,然後在他身後其餘人也一一懷著或是緊張或是期待的情緒坐了進去。


    他們八人剛好四個男生四個女生,所以自然是男生和男生坐一起,女生和女生坐一起,大家都不好意思主動去和異性坐在一塊兒。林廣之和宋書齊一排,鍾庭芳和趙詩櫻一排、李文博和趙明宇一排、顧清夢和梁雪倩一排。其實排隊的時候也是這個順序就是了。


    趙明宇在車廂裏坐下的時候心裏也是惴惴不安的。畢竟他是第一次坐過山車,以前隻在電視上見過它風馳電掣的模樣。當時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刺激,但也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他望向身旁的李文博,據他說是已經坐過一次了所以很有經驗。但此時看來明顯那隻是故作鎮定,仔細觀察就能看見他額頭滲出的細密汗水。趙明宇心中好笑的同時也覺得輕鬆不少——害怕的畢竟不隻是自己一個,大家都是一樣。


    至於坐在趙明宇後排的顧清夢和梁雪倩——趙明宇偷偷扭過頭去看了一眼,也好不到哪裏去:顧清夢逞強似的抿著嘴唇,眼睛已經提前閉上了。梁雪倩一直低著頭看不到表情,但她握在安全壓杠上顫抖的小手已經暴露了她內心的緊張。


    趙明宇很好奇梁雪倩為什麽會決定跟大家一起玩這個,因為她確實看著不像是適合這種類型娛樂的女生。


    當然或許隻是自己一直帶著有色眼鏡看人了,他心想。


    而眾人裏心理狀態最差的就要屬鍾庭芳了。


    其實在這之前她坐過一次過山車,但那一次的經曆給她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她非常討厭半空中高速狀態下那種失重感和血液倒流的恐怖,讓她覺得自己仿佛快死了一樣。所以幾個人裏麵,她是唯一堅決反對來玩這個的。但最終她還是坐了上來,隻因為想要和某人一起留下些珍貴的迴憶。


    鍾庭芳坐在座位上,感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她反複地低頭檢查安全帶是否牢固,安全壓杠有沒有鬆動,沒有一刻能夠安穩下來。


    而她身旁的趙詩櫻與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趙詩櫻看上去早已急不可耐,坐著什麽也不幹,就光是盯著前麵的軌道,眼裏隻差寫上“快動”兩個字。鍾庭芳心想世界上竟然還有喜歡這種瘋狂玩意的變態,內心滿是鄙夷。


    鍾庭芳總感覺還沒做好萬全的準備,但過山車已經開始動了。起初是一點一點慢慢地向前爬動,這種速度當然不會給人帶來任何痛苦,但前方第一個下坡就是接近九十度的垂直角度。坐過一次過山車的鍾庭芳清楚接下來會是怎樣的恐怖體驗,緊張地閉上了雙眼。


    然而在黑暗中隻過了幾秒,還沒等過山車衝下去,她突然聽到“啪”的一聲清脆響聲,同時身上的壓力減輕了一些。


    她急忙睜開眼睛,向身前看去,結果這一眼下去讓她魂飛魄散——


    原本看上去完好無損地緊扣在安全壓杠上的那根安全帶,忽然之間切口整整齊齊地斷成了兩截!


    鍾庭芳握著斷裂成兩截的安全帶,臉色變得慘白,兩隻手慌忙地拉扯著上下半截想要把它們係在一起,但長度怎麽也不夠。


    她用力推搡身邊的趙詩櫻,在對方耳邊大喊:“喂!趙詩櫻!出事了!”但趙詩櫻仿佛正處在極度的興奮狀態中,對她的舉動絲毫沒有察覺。


    不管鍾庭芳如何焦急,此時過山車仍在緩緩向前駛去。於是她立刻想象到了:在超過一百公裏的時速下,自己的身體失去了保護,一下子被甩飛出去,重重地砸在地麵會是怎樣一幅血肉模糊的慘象。


    她在極端的恐慌之下手腳亂舞地大喊:“快停下來!!我安全帶壞了!!!”


    但就在這時,過山車經過了平緩的起始軌道,像一顆出膛的炮彈一樣全速衝下了接近九十度的下坡,使得坐在前排的人也同時尖叫了起來。


    鍾庭芳的叫喊聲淹沒在無數的尖叫和鼓鼓的風聲中,誰也沒有聽見。


    鍾庭芳的身體瞬間被強大的失重感所支配,她的心中充滿了絕望,隻能緊緊地閉上雙眼,雙手用力按壓住了肩膀上方的安全壓杠,希望能起到一點作用,然後用幾乎要撕扯開聲帶的聲音持續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她撕心裂肺的尖叫混雜在無數其他人的尖叫聲中,聽起來沒有什麽不同。


    與此同時,她身旁的趙詩櫻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睜大眼睛揮舞著手臂,在狂風中笑得無比開心。


    也許是鍾庭芳死死按在安全壓杠上的雙手起到了作用,過山車跑完了整個垂直下坡,她還安全無恙地固定在座位上,但她完全沒有生還的幸運感,因為沒有記錯的話,很快下麵就是一段更為恐怖的三百六十度倒掛軌道。


    她心道這次自己必死無疑了,u看書.uukansh 於是再次瘋狂尖叫起來……


    接下來的事鍾庭芳已經不大記得清了。當過山車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口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髒像是要衝破胸膛一般地狂跳不止。


    她靠在座椅上,不敢睜開眼睛,生怕映入眼簾的是不屬於她所熟知世界的景象。


    趙詩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對她說:“下車了。”


    於是鍾庭芳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可思議地竟還活得好好的。雖然整個身子好像依舊浮在半空中升升落落的,沒有一點真實感。


    “坐個過山車而已,有這麽嚇人嗎?”趙詩櫻嘲笑道。


    “我……”鍾庭芳想要開口說話,但剛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無比。先前不顧一切的尖叫對聲帶造成了極大的損傷。她努力憋住嗓子,卻還是隻能發出一些“啊啊嗚嗚”的聲音,急得憋紅了臉。


    “不是吧,話都說不出來了?”趙詩櫻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趕緊下去,下一輪的人還在等著呢。”


    此時的鍾庭芳無力與趙詩櫻對峙,隻好閉了嘴,雙手撐在座椅上要站起身來。可無論她的雙臂還是雙腿都是幾乎癱軟的狀態,想憑借自身力量站立起來這件小事如今對她而言比登山還難。


    趙詩櫻看在眼裏,冷笑道:“怕成這樣就不要勉強自己坐嘛。”她這麽說著卻還是伸出了手,拉著鍾庭芳的手臂把她用力向上拽起。


    在趙詩櫻的幫助下,鍾庭芳終於成功起身下車。接著又在趙詩櫻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向出口,去和其餘人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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