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大唐並非孱弱小國,雖久經內戰國力未複,但兵精將勇底蘊尤存,要想顛而覆之,絕非那般容易的!”


    見自家可汗鐵了心要跟大唐開戰,康蘇密也顧不上什麽君臣之禮了,態度果決的再次提出了反對。


    “就因為大唐不是孱弱小國,就因為大唐國力未複,所以我們才要趁其尚未強大前先動手,不能給對方休養生息恢複國力的機會!”頡利堅持己見道。


    “先下手為強?”


    康蘇密雙目瞳孔忍不住一縮:“可汗是在怕大唐恢複國力強盛起來後,會出兵漠北對付咱們汗國?”


    頡利點頭:“沒錯,唐皇李二是個有能力、有野心、有理想、有抱負的皇帝,他那樣的人可以為大局忍辱負重一時,但卻不會一輩子忍受屈辱;


    三年前本汗率軍南下逼著他簽訂了渭水盟約,這對他和整個大唐而言乃奇恥大辱,為了報仇雪恥,這幾年大唐表麵上與民休養生息,實則暗中厲兵秣馬積攢力量,準備在關鍵時候給予我汗國重擊,所以,咱們必須先下手為強!”


    得知了頡利欲顛覆大唐的因由,康蘇密態度軟和了不少,他偏頭看向阿史那思摩道:“這也是思摩特勤支持可汗與蒼突厥及高句麗聯手對付大唐的原因?”


    “隻是一部分原因,究其根本,主要還是因為這兩年漠北冬寒夏旱災害不斷,讓我覺得隻有南侵大唐入主中原占據肥沃土地,才能保證各部族民不受饑寒、令汗國永久昌盛。”


    阿史那思摩語重心長的解釋道。


    “我明白了”康蘇密無奈苦笑:“一為國,二為民,想必高句麗王和莫賀咄,也是因此才答應與可汗結盟一起對付大唐的吧,畢竟這兩國也同樣不希望大唐日益強盛。”


    阿史那思摩嘴角高揚:“不錯,所以自始至終使團來唐商榷換糧一事、包括本特勤率軍南下進逼並州、以及圍困太原城,皆為陽謀,為的就是挑起戰爭,逼唐皇調集兵馬馳援並州!”


    “陽謀?”


    “難不成...還有陰謀?”


    阿史那思羅和契苾何力忍不住麵露異色。


    二人在突厥軍中地位雖不低,但頡利可汗跟阿史那思摩密謀顛覆大唐的計劃,事先他們並未收到半點風聲,就連康蘇密這位有著智囊之稱的可汗親信,也被蒙在了鼓裏。


    “康蘇密,你一向智計過人,到現在可能猜出本汗和思摩特勤的計劃為何?”


    並未直接向契苾何力二人解釋,頡利可汗冷著臉問向康蘇密道。


    “多少能猜到一些,可汗之所以逼唐皇調集兵馬北上馳援並州,無外乎兩種可能,一是想合高句麗、蒼突厥三國兵力一起聚殲大唐的北征援軍,以此給予大唐重創;


    並州,尤其是太原城,乃大唐北方軍事重鎮,更是大唐的龍興之地,唐皇是萬萬不會讓其有失的,因此,在得知太原城被圍後,唐皇所調援兵,必是他短時間內所能調集的全部兵馬;


    一旦大唐的北征援軍被聚而殲之,那麽整個大唐以北將再無可戰之兵,屆時大唐北方的土地、城池,皆可輕易到手;


    至於第二種可能,那便是可汗想趁大唐北征援軍馳援並州之際,三國合兵南下直取守衛空虛的長安城;


    因為隻要拿下了長安城,便可挾唐皇以令天下諸侯,讓大唐各地兵馬不敢輕舉妄動,屆時隻需好好籌謀,整個大唐盡可為囊中之物。”


    知道頡利可汗是在考驗自己,康蘇密笑著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真不愧是本汗所倚重之臣,一下便猜到了我心中所想,依你之見,兩種出兵方略,哪一種更為有利?”頡利追問。


    “各有利弊,選其一,雖可最大程度削減唐軍兵力,但唐國北征援軍覆滅後,唐皇依舊可從較遠的南方調兵北上,到時候雙方相持起來,咱們肯定吃虧,畢竟三十五萬大軍的糧草消耗太大了,我們本就缺糧,根本打不起持久戰;


    若是選其二直接攻取長安,倒是可以借助長安城內的存糧,暫時解決咱們缺糧的問題,可這樣一來,同樣會出現兩個不小的難題;


    一是三國舉兵南下動靜太大,要想做到悄無聲息的逼近長安城,絕非三年前那般容易,若是提前驚動了唐皇,對方勢必會調兵早做城防準備;


    至於第二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即便咱們合高句麗、蒼突厥三國之力攻下了長安城,到時候另外兩國可不見得會跟咱們一條心到底,若是中途結盟崩塌內鬥了起來,都不需要大唐各地兵馬出手,咱們就先自相殘殺的三敗俱傷了。”


    康蘇密說完,臉上毫不掩飾的露出了深深地擔憂。


    “利弊分析的很清楚,放開各自的弊端暫且不提,你更支持揮兵南下直取長安是麽?”頡利可汗眼露精光道。


    康蘇密點了點頭:“若可汗的最終目的是先下手為強顛覆大唐,揮兵南下直取長安無疑是最佳選擇。”


    “很好,那就揮兵直取長安!”頡利打定主意道。


    “可汗,要攻取長安,自並州出兵南下實為不智之舉,依臣所見,還不如像三年前那樣,率兵過陰山,然後走會州、原州、涇州、豳州這條捷徑進逼長安。”康蘇密出言建議道。


    “可汗,康蘇密言之有理,若從並州進軍南下,路途遙遠耗時費力不說,單是路上的重重關隘,就夠咱們忙活的了。”阿史那思羅依聲附和。


    “進軍路線本汗早已跟高句麗王及莫賀咄商議好了,選的就是三年前那條捷徑,這次三方各出騎兵五萬,共計十五萬大軍!”頡利咧嘴冷笑道。


    “才出騎兵五萬?可汗,這會不會有點太少了,萬一要是高句麗王和莫賀咄相互勾結,半路反水針對咱們可怎生是好?”康蘇密眉頭緊蹙。


    “放心,本汗既然敢跟他們結盟一起出兵,自然早有防備,思摩,本汗要用此行帶來的十五萬步卒換你五萬精騎前往會州與高句麗、蒼突厥會盟;


    至於並州這邊,有十五萬精騎外加十五萬步卒整整三十萬大軍相助,你必須在三天內給本汗拿下太原城,然後依托城關死死拖住大唐的北征援軍!”頡利可汗冷聲下令道。


    “可汗放心,騎兵攻城發揮不出優勢,但步卒就不一樣了,攻城器械這段時間早已打造完畢,有十五萬步卒相助,三天之內,臣一定拿下太原城!”阿史那思摩信心十足的保證道。


    “很好,隻要你拿下太原城拖住了大唐的北征援軍,缺乏可戰之兵的長安城本汗唾手可得,一旦長安城落入我手,唐軍必定折返迴援,屆時咱們南北出兵共同夾擊,必能將大唐的二十萬援軍一舉殲滅;


    待滅了唐軍後,咱們雙方便合兵一處,僅憑高句麗和蒼突厥派出的那點兵馬,到時候除了俯首稱臣,便隻有死路一條!”


    頡利說完,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


    河東道,呂州城外,唐北征大軍中路先鋒官侯君集,率領麾下一眾將領頂著炎炎酷日在南城門外列隊恭候多時。


    遠處,戰馬嘶吼、塵土飛揚,數萬北征大軍在平北道行軍大總管李靖、副總管尉遲恭、中軍參將柴紹的帶領下急速行軍,很快,浩浩蕩蕩的數萬人便來到了呂州城下。


    “平北道中路先鋒官侯君集,攜麾下諸將見過李總管、尉遲副總管、霍國公!!”


    見李靖領著大軍到來,侯君集夥同麾下諸將連忙上前牽馬相迎。


    “潞國公客氣,柴某此次隻是以中軍參將的身份隨行,可擔不起你這中路先鋒官親自出城相迎!”


    揮手示意身後大軍停下,柴紹翻身下馬衝著前來相迎的侯君集不冷不熱道。


    “霍國公說笑了,侯某先你們幾天抵達呂州,勉強也算半個地主了,你們飽經風沙、遠道行軍而來,侯某豈有不出城相迎之禮。”


    對柴紹不冷不熱的態度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侯君集帶著笑臉客套道。


    “嗬嗬,地主?你侯君集又不是呂州刺史,你算哪門子地主!”柴紹冷嘲。


    麵對柴紹的冷言嘲諷,侯君集臉上原有的笑意頓時消散一空:“霍國公,你年紀也沒比我大多少,什麽時候生了耳背的毛病,侯某剛才說的是半個地主,這話哪裏有錯?”


    “怎麽沒錯,你一不是呂州人,二不在呂州為官,隻是奉陛下之命暫時節製聚集在呂州的各路府兵而已,怎麽算也跟地主搭不上邊啊。”


    “行了,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們兩居然還有心思鬥嘴互掐!”


    知道柴紹跟侯君集打相識之日起,就一直不怎麽對付,身為在場職權最高的李靖果斷站出來打斷了二人:“嗣昌(柴紹的字),你安排將士們就地休整一下,君集,你趕緊帶我們進城,順便說說並州現在各路兵馬的情況。”


    有了李靖的幹預,柴紹和侯君集果斷閉上了互懟的嘴,前者痛快轉身前去安排將士們休整去了,後者則老老實實領著李靖、尉遲恭以及部分京畿護衛軍高級將領一起走向了城門。


    “李總管,尉遲副總管,眼下並州聚集的各路府兵共計約有四萬五千餘人,其中騎兵兩千,步卒四萬三千,大多數都是親身經曆過戰場廝殺的老兵。”


    “騎兵怎麽才兩千這麽少?”


    李靖略顯不滿的蹙起了眉頭。


    此番他從京城所帶領來的兵馬,全都是柴紹麾下的京畿護衛軍,共計有三萬五千人,其中騎兵僅有四千,相對於突厥的二十萬鐵騎,這點數量根本不夠看。


    正因為自己帶來的騎兵數量過少,所以李靖一直希望侯君集、張寶相、蘇定方這三路先鋒麾下能多有點騎兵,不曾想事實令他大失所望。


    “李總管,兩千騎兵雖然不多,但這已經是小半個河東道各路府兵所能湊齊的最大數量了,據我所知,張寶相所在的鄜州和蘇定方所在的冀州,所聚集的騎兵數量還不到兩千呢。”


    侯君集倍感無奈,大唐缺戰馬,且騎兵標配一騎雙馬,所以少騎兵,這不是人力能在短時間內可以解決的問題,若非如此,也就不會有當年的渭水之恥了。


    “那也就是說,你們三路先鋒大軍加在一起,湊不齊六千騎兵!”


    李靖臉色陰沉如水。


    早在出征前與李二商議出兵事宜時,對方就曾答應湊一萬騎兵給他;


    由於當時他預估各路府兵應該能湊出六千騎兵,所以李二才允諾在京畿護衛軍和北衙禁軍中抽調四千騎兵出來湊齊一萬之數,可以眼下的實際情況看,明顯湊不齊一萬騎兵。


    在得知突厥出動了二十萬鐵騎的情況下,發現己方竟連一萬騎兵都湊不齊,李靖不免為此次的北征之行深深擔憂了起來。


    “總管,我們三路先鋒所轄各州府兵,確實沒能湊夠六千騎兵,可若是硬要湊齊的話...倒也不是沒有辦法...”侯君集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什麽意思,莫非你有辦法生生變出騎兵來?”李靖神色古怪道。


    “總管說笑了,就算我是幻術師,有憑空變物的本事,所變之物也都是假的,我的意思是,咱們之所以湊不齊六千騎兵,無非是因為軍中缺戰馬,隻要能借來一批戰馬,別說湊齊六千騎兵了,就是湊齊一萬騎兵也不在話下。”侯君集似笑非笑道。


    “借馬?從哪裏借?”李靖忍不住追問,一旁的尉遲恭也露出了感興趣之色。


    “從附近各州府郡縣的富貴之家借,尋常百姓家是肯定買不起、更養不起馬的,但那些士族權貴和商賈巨富,誰家還不圈養幾匹好馬啊。”侯君集笑著說道。


    “侯君集,你這出的是什麽狗屁餿主意!”


    沒等李靖開口說話,脾氣火爆的尉遲恭搶先斥責了起來:“若真依你之策行事,去向士族權貴和商賈巨富借馬,事後肯定會被人傳成威逼強借,搞不好會激起民憤的!”


    “敬德言之有理,大部分士族權貴和商賈巨富,在朝中都是有靠山的,若咱們強借人家的馬,不說陛下,僅朝中那幫腐儒言官的口水,就足夠淹死咱們好幾迴的了。”李靖麵露無奈道。


    “總管和副總管誤會了,我所說的借並非威逼強借,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借,對方若是不願,咱們不強求便是;


    對於那些願意借馬者,咱們可以朝廷名義奉上借據,甚至還可承諾事後給予一定的借馬費用,對了,還必須得在借據上寫清楚,若是所借馬匹不慎在戰場受傷亦或者陣亡,咱照價賠償;


    隻要咱們做到了讓對方有據可依,且借與不借全憑對方自願,在國戰麵前,我想大部分人還是願意借出馬匹的,畢竟誰也不希望讓突厥蠻子入侵導致生靈塗炭。”侯君集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以朝廷的名義寫借據...嗯,這個權利陛下雖然沒有給我,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為了擊潰突厥敵軍獲取最終勝利,本帥僭越一次倒也無妨,隻是...


    隻是君集,你能保證在向民借馬的過程中,不會發生威逼強借的事嗎,若真發生了那樣的事,一旦傳將出去丟的可是朝廷和陛下的臉麵,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雖然被侯君集說的有些心動,但李靖還是有所擔憂。


    “總管若是不放心,將此事交由我親自督辦如何,就從這呂州城內開始,我保證不會出任何差錯!”侯君集拍著胸脯保證道。


    麵對侯君集的毛遂自薦,李靖下意識看了眼身旁的尉遲恭,見對方並未反對,當即下定決心點了點頭:“行,此事就交由你去辦,我會派兵傳信給張寶相和蘇定方,讓他們分別在鄜州和冀州附近各州郡縣盡快征借戰馬,希望在大軍抵達並州前,能盡量多湊出一些騎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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