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河村,一個靠近精靈王國邊境的小村莊,不過這裏沒有尖耳朵的精靈,而世世代代都生活著勤勞的人類農民。他們的祖先愛上這裏肥沃的土地和一年四季溫暖的河水,將家安在了這個兩個小山丘中間的穀地,並且在土地上撒播了麥種和各種各樣的蔬菜種子。


    他們生活得與世無爭,而且也沒有什麽人會忍心打擾他們寧靜的生活,尤其是在見到了這裏熱情好客的村民之後。由於臨河村既不是在大海的岸邊,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交通要道,除了一條通向精靈王國森林的小路,這裏沒有其他會引起商人注意的東西。所以,一年四季,都極少會有外人經過,而且,村子裏的居民們一般也不需要外麵商人的貨物,他們自己縫製衣服、釀造美酒,完全自給自足。在這裏出現的雕刻和工藝品,都不是為了換取金幣,而是換取村民間相互的讚美。


    一向以來,居住在這裏的人都以這個村子為榮,他們總會說:“這幾乎是世界上最平靜和安樂的地方了。”


    不過,今年的秋天卻有些難過,村子的收成並不好,一如去年和前年,從春天剛剛降臨開始,太陽總是吝嗇它的光和熱,難得有幾天能夠看到萬裏的晴空和明媚的陽光,莊稼生長得有氣無力,一幅病怏怏的模樣。蔬菜上難得看到青翠的綠色,而瓜果總顯得又小又澀,就連趴在葉脈上的青蟲,也幹癟得像是瘦老太太的皮膚。


    “今年又沒法釀造好酒了。”老巴德咬了一口手中的青蘋果,感覺卻像是在吃土塊,一點味道都沒有。這樣的東西,連那些淘氣的鬆鼠和搗亂的野豬都不會吃,它們寧願選擇餓著肚子,躲藏到精靈森林裏去。“唉,連續三年都這樣,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呢?”


    村子裏隻有西托克臉上會不時掛著微笑,他那些蘑菇收成格外的好,整年都是潮濕而略顯陰冷的天氣,那些腐壞的樹幹上很容易長出肥美的蘑菇,他采集的東西在分給鄰居後,還剩下非常多的一堆。為了對得起這些額外的恩賜,前一陣子他破天荒地推著車子,運送那些蘑菇去了北麵的村鎮。


    現在,他正和臨河村的一些老者商量,說著那些他從外麵聽到的傳聞。


    “我聽說,神聖帕特地平原上。那裏的陽光一如既往,非常明媚,而且黑黝黝的土地如同浸過油一樣,隻要撒下種子就能旺盛的成長,除了要小心清除雜草之外,並不需要很辛勞就可以獲得好收成!”


    老巴德皺著眉頭,他何嚐不希望自己的土地裏能夠長出世界上最鮮美的果實,不過神聖帕特裏這裏實在是太遠了,他的一雙老腿也從來沒有走過那麽長的路。老巴德從腰上的布袋中摸出一個小酒壺,狠狠灌了一口,才顫顫巍巍地說:“那個……有那個必要嗎?這段壞時光總會過去的。”


    “我覺得很有必要,至少也應該讓那些收成不好地農夫先去試試。”西托克走到巴德麵前,輕輕拍著他地肩膀:“已經很久都沒有嚐過你釀的好酒了,連我家那個老女人都開始抱怨了。”


    低笑聲輕輕傳了出來。誰都知道西托克的老婆是個地道的酒鬼,而且竟然從未喝醉過。在她喝過的酒裏,老巴德家釀的果酒最受歡迎。這樣的關係甚至導致了不少茶餘飯後的流言四處流傳,老實巴交的巴德,一張老臉像是上好的蘋果一樣,開始泛著紅光。


    “我的蘑菇一直收成很好,去北方對我來說是個麻煩。”西托克環視著一屋子的父老鄉親,說道:“我可都是在為大家考慮,一點私心都沒有。”


    “我們都清楚的!”手藝匠托姆地聲音如同敲打鐵塊一樣鏗鏘有力:“除了將酒藏起來不給老婆喝,你從來沒有一點私心!”


    哈哈的笑聲似乎驅散了整村的愁雲,但是那隻是一種短暫的錯覺。每個人都清楚,倉裏的存糧不多了,最多能撐過今年冬天,那還是要大家勒緊褲腰帶,明年怎麽辦?如果氣候仍然這個樣子,那些老人和孩子要去那裏刨吃的?


    村子裏年齡最大的山迪曼吧嗒吧噠的抽著煙,但是沒有一絲青煙冒出來,緊皺的眉頭下,一雙眼睛不知道在注視什麽,至少是沒有在看煙鬥中的那些煙絲,裏麵一點火光都沒有。他輕輕磕磕煙杆,那些上好的煙絲被無情的倒在地上。“西托克,你能保證那裏的土地和太陽比這裏要好嗎?”


    “我怎麽會哄騙大家!”西托克拍拍胸脯,“這可是我親自打聽出來的消息。


    我相信那個告訴我這件事情的人。”


    “我還是覺得不太放心。”山迪曼是不願意離開自己這片土地的:“那裏太遠了,等等再說吧……”


    竊竊私語的聲音開始彌漫開來,不同的意見如同正在鬥爭的兩股潮水,在這個狹小的屋子裏上演角力。這個時候,誰也不能說自己的看法就是對的,但也鰓減指責對方所說的是錯誤。對未來的擔憂,徹底破壞了這裏的寧靜。


    唿啦一聲,屋子的大門被猛地推開,獵戶家的胖兒子氣喘籲籲的跑進來說:“外麵……來了許多騎馬的人,他們穿著盔甲,還帶著武器。現在,就停在村口!”


    所有的吵鬧被立刻消失不見,男女老少都瞪視著這個孩子,希望他還有沒說完的消息,帶著武器的騎士?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他們隻見過背著貨物的小商販,在這裏販賣糖果和閃亮的餐具。現在來了一群帶著刀劍的家夥。


    “看看去!”山迪曼將煙杆往懷裏一插,大踏步邁了出去。他是村子裏的長者,自然不能慌亂。


    十來個騎士正停在村子北麵的路上,並沒有踏進村子一步,除了一個年輕人站在地上牽著韁繩,其他的家夥都帶著麵具,坐在高高的馬鞍上。山迪曼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但是看上去那些人好像都是有錢的貴族,瞧瞧他們的大馬,足夠換好幾倉的糧食了,還有銀白色的鋼鐵盔甲,那東西托姆全年也敲不出一星半點,現在卻成了所有騎士地裝備。他們的頭盔隻露出一對眼睛,看上去有些嚇人,而且最頂上那撮藍色的羽毛,也不知道是什麽猛獸身上的東西。


    看著村子裏有人出來了,領頭的年輕人摘下了自己的頭盔,抓在自己的腰間。他輕輕甩動披風,上麵清晰地繡著金色太陽的花紋。一雙鐵鞋在石子路上發出鏗鏘地聲音,他慢慢走到了山迪曼的麵前。


    “你好,我們是來自北方的騎士,帕特的光明引導我們前進的道路。”他微微鞠躬並且說道:“我的名字是維斯林,正和我的兄弟們前往精靈王國。請問,這裏是不是一條進入穆恩(人類稱唿精靈王國的名字)的道路。”


    “是的,是的,年輕人。”山迪曼上下打量麵前的這個騎士,從他的臉上隻能看出真誠的笑容,還有一些悲傷帶來的滄桑。“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可以找到那條路,雖然沒多少人走,但是很容易就能發現。”


    “謝謝。”維斯林點點頭。“對於打擾了你們的村子,我們非常抱歉。這是我們第一次使用這條路,會擔心迷路,我們馬上就會……”


    山迪曼打斷了維斯林的話,說道:“等等,年輕人!你說的那個什麽‘帕特的光明引導’,是不是說你們來自北方的神聖帕特帝國?”


    維斯林挺直了胸膛,點點頭:“是的,我們是那裏榮譽的聖騎士!”


    “孩子,你們為什麽不在村子裏住一晚上?我們有很重要的事情希望詢問你們一下。”看到維斯林臉上的愁容,山迪曼趕緊說到:“這有關我們一村人地生死問題。”


    “好的,老先生。”維斯林立刻拍拍胸口:“帕特的聖騎士願意為您效勞!”


    與臨河村大部人想象的不同,這些穿著盔甲的家夥並不像看上去那樣冷冰冰,他們摘下頭盔後,都是一張年輕而熱情洋溢的臉。許多村子裏的姑娘從沒有見過如此帥氣的小夥子,而他們身穿著的那整齊盔甲,更加增添了一股英氣;那些胸前刻著的雄鷹和獅虎圖案,彪悍中透著致命的吸引力。雖然不明白維斯林盔甲上為什麽有三個長著蛇發的女人頭像,但是他總是最受歡迎的。


    這有可能是因為在維斯林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眼神裏總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等把馬匹都安頓好,留下兩名騎士看著馬廄,其他所有人都擠到了村子的議事堂。山迪曼一直都在觀察這群年輕人,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很容易就能發現,那個叫維斯林的年輕人是一群人的領袖,所有的家夥都愛戴他,尊敬他,樂意服從他的每一個命令。除此之外,還有個穿著軟袍的旅行者,看上去有一把年紀了。每一個騎士都小心翼翼的照顧他,將他視作一個“重要人物”。不過要是維斯林和那個穿袍者一同遇險,山迪曼認為所有的騎士都會先去幫助維斯林。


    而且,那個將臉藏在鬥蓬陰影下麵的人,似乎對在這個村子裏耽擱有些不滿,他低聲的抱怨隨著清風,隱隱約約的飄進了山迪曼的耳朵,健康之神保佑,老村長的身子骨還是蠻強壯的。


    “老先生,你們到底有什麽樣的麻煩需要我們解決?”維斯林絲毫沒有解下盔甲,威風凜凜地站在屋子的中央。


    “北方帕特平原是不是非常肥沃?那裏的陽光是不是非常好,很適合種植作物?”山迪曼還沒有開口,西托克首先站了起來,將問題拋給騎士。


    “是的,我想你說的這些都沒有錯誤。”維斯林點點頭:“在光明神的庇佑下,那裏的土地非常肥沃。”不過他隨即說道:“但是那裏並不適合種植作物。


    現在那片神聖的土地正在怪物的手中慢慢毀壞……”


    “怪物?怪物?”村民們相互望著,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在他們看來,山裏的那頭老熊是周圍最可怕的怪物。山迪曼咳嗽兩聲,讓大家安靜下來,然後轉向維斯林:“小夥子,你詳細的說一說吧。”


    “其實我知道你們的想法,因為我一路上已經遇到了很多和這裏相似的村子。”維斯林看著村民,直視他們的眼睛,慢慢說道:“收成不好,很多地方都在餓肚子,我知道那種滋味,神聖帕特的土地這三年卻風調雨順,南瓜能長得比小車都大。但是,那些東西全都便宜了卑鄙的蛇人!他們搶走了最好的土地,還有上麵結出的果實,用來喂養那些巨大的怪獸。”


    維斯林指著自己的同伴,說道:“這個年輕人,我的好兄弟,能獨自對付三米高的山丘巨人;這一位,不穿盔甲,赤手可以將兇暴虎撕裂。我們這群人,可以自豪地宣稱是光榮的勇士,但是卻有一項恥辱一直伴隨著我們,那就是沒有能夠奪迴神聖帕特的土地。那群蛇人非常強大,他們的武器我們都沒有見過。而且,他們養著不少怪獸,例如是美杜沙,她們的目光就能將活物變成石頭!”


    一陣抽氣聲從村民中間散發出來。他們紛紛將目光投向了西托克,直看得他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很抱歉,幫不上你們什麽忙。”維斯林低下頭,輕輕說道。


    “不,孩子,至少你幫我們打消了猶豫和不安。”山迪曼拍拍他的後背,臉上再沒有愁雲,而是寫著堅定的決心:“雖然我們過幾年很可能過的貧困,但是會很平靜。大家夥兒,現在開始要小心地保管糧食,不要再有浪費的情況出現。我們要為將來打算!”


    聽著村民們一個個說著自己節省糧食辦法,維斯林的眼眶有些濕潤,或者其他的聖騎士並不會輕易露出這種軟弱的表情,但是他卻覺得,眼淚並不總是壞的。他地手指顫抖著扶在劍柄上,心中全是歉意,為什麽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不能趕走那些蛇人呢?


    不過,法師林奇的話他一直銘記於心,“不要去恨你的敵人,了解他們”。三年來,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保護自己的手下,從不讓憤怒蒙蔽自己的理智,也不拘泥於死板的騎士戰術。雖然有的高階牧師不滿意他這種“自由而隨意”的行動,但是他的戰士們愛他,他的敵人恨他。一步一步,維斯林的身邊聚集了越來越過地精英,他們在五界山脈建立了要塞,頑強的阻擋蛇人南下的腳步。不過,這一次他有更重要的任務,不得不離開前線。精靈女王赫恩凡睿的會議馬上就要召開,自己要保護神廟的大主教庫伯特前往精靈聖地。


    村民們陸續散去,隻有山迪曼和幾個老人還陪著這些騎士,他們拿出食物來招待這些客人,卻被聖騎士們婉言謝絕了,維斯林如論如何也不能讓村子裏的人生活更加艱難。不過,臨河村的人卻割來了附近最肥美的水草,好好讓這群聖騎士的坐騎吃了個飽。


    維斯林一個人坐在院子裏,安靜地看著天上的月亮。雖然現在“沉眠”不是最圓的時刻,但是也能散發出明亮的光輝,很好地安撫維斯林的心緒,讓他的頭腦更加明晰。不知道為什麽,維斯林現在總覺得月亮更加令他舒服,而那有氣無力的太陽令他厭惡,這對於光明神帕特的聖騎士來說,可是非常褻瀆的念頭。


    “你們要去精靈王國做什麽啊?”山迪曼在騎士背後抽著煙,這一次裏麵可是點上了火,濃烈的香氣不斷飄逸:“那些長壽的鄰居不是非常好客的。”


    “隻要不砍伐他們的樹木,精靈們還是很友善的。”維斯林站起身來,看著老村長說道:“不過關於這次任務的情況,我暫時還不能說。”


    “那就不要說了,因為我肯定幫不上什麽忙。”山迪曼猛吸一口,然後緩緩地將煙圈吐出來:“但是有一點我知道,孩子,我相信一切都會變好的——不管是你的蛇人問題還是我們村子的收成。另外,村子裏還有幾個女孩,好像對你們很有意思。為什麽不考慮留下來呢?我是意思是在那個任務結束之後。”


    “我們隨時麵臨死亡,雖然我們並不懼怕死亡,但是我們不會愚蠢地無視這個問題。”維斯林說道:“在當前這個時刻,我們無法承諾任何事情,所以隻能謝謝她們的好意。”


    老先生點點頭,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煙鬥裏的火光時明時暗。


    突然,月光被一片烏雲籠罩,大地陷入一片黑暗。兩個人抬起頭來,整個天空像是被啃去一角,那團黑暗中,星星和月亮都消失了。


    維斯林眯起眼睛,努力在黑暗中辨別天空的陰影,他發現那團東西正在緩緩移動,從天穹一側向另一側滑過。


    當月亮重新出現的時候,維斯林和山迪曼終於看明白了那個東西的輪廓。老村長脫口而出:“天啊,一座城市在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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