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爺子下葬在祖地裏,旁邊挨著的就是吳三郎的衣冠塚。


    地方很大,棺木旁特地留了個位子,那是給老周氏的,等她百年之後,就會合葬在此處。


    隨著棺槨落地,長子砸盆,孫子們填土,婦人們圍在不遠處,拿著樹枝,披麻戴孝,哭哭啼啼送老爺子一程。


    紙做的房子,奴仆,牛馬,金元寶,等等,燒了半炷香!


    旁的老頭子老奶奶瞧了,豔羨啊。


    人比人,氣死人。


    老吳頭活著的是時候,他們比不過,就是人死了,瞧瞧人家的孝子賢孫,真孝順!


    燒到尾聲,婦人們將身上的麻衣棉布,都丟入火堆裏。


    老人家的衣裳,鞋襪,好多都是嶄新的,料子也都是好的。


    換做旁人家,要麽留下來穿,要麽送人。


    但大周氏她們妯娌也好,還是吳大郎兄弟也好,都燒了,這些本就是給公爹的,他老人家穿著舒服,熟悉,到了地下,也用的慣。


    墓碑修的很大,刻的字也很流利。


    老周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又是哭,又是笑。


    眾人不敢上前,怕刺激到了老人家。


    一直到黑色蝴蝶繞著墓碑飛得越來越高,不見了蹤跡,老周氏這才擦了擦眼淚,沙啞著嗓子說:


    “好了,你們爹很滿意,讓咱們放心,他啊,上路了。”


    眾人沉默,皆是一臉難過之色。


    蔣月示意大嫂,隨她一起,攙扶娘迴去。


    其他人也都散了七七八八,留下的都是家裏的子孫後代。


    就在迴程的時候,家裏的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稟告:


    “不好了郡主,翁主她發動了!”


    “走,我們去看看瑤瑤。”


    老周氏聽到小孫女發動了,六神迴到身體裏,仿佛有勁了,健步如飛。


    大周氏跟妯娌對視一眼,紛紛跟上。


    其他人也聽見了,趕忙收拾手頭上的活計,接著齊齊去三房......


    新生命的誕生,永遠能替代舊的事物,衝淡人們的難過與傷心。


    青瑤是悲痛傷身,提前一個月,發作了。


    好在這幾日都有喝參湯等物,這才有驚無險。


    痛了兩個時辰,一直到黃昏的時候,誕下了一名男嬰。


    小六小七,有弟弟了,很高興。


    同時,她們也想父親了。


    可是最近長輩們很忙很忙,有種悲傷的氣氛蔓延。


    她們的曾外祖,好像沒了。


    離開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為此母親鬱鬱寡歡,以淚洗麵,然後就,就痛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生下了弟弟......


    “娘,這是小六,那是小七。”


    “好,好啊,像瑤瑤,真像。”


    “娘,我們進去,瞧瞧小八。”


    “哎。”


    .......


    小六小七眨眨眼,不約而同地想,大人的世界,好複雜哦。


    青鬆辦完爺爺的喪事後,在屋裏睡了一天一夜。


    先前與三弟日夜兼程地趕路,跑死了幾匹馬,身體也是強弩之末。


    後來爺爺沒了,他悲痛萬分。


    強忍著難過,將爺爺的喪事忙完,徹底困乏。


    待他醒後,看到了媳婦兒,還有一雙兒女後,忍不住,將她們摟在懷裏。


    芳芳母子三人,同三弟妹,剛趕迴來。


    沒法子,路途遙遠,加上孩子們還小,沒法子太趕路,走走停停的,耽擱了時間。


    同時,她們在丫鬟的口中,得知了爺爺已經下葬了。


    唉。


    來到屋裏,看到相公憔悴的麵容,她實在不忍喊醒他。


    孩子們也懂事,沒吵醒他們的爹爹。


    “娘子,我想,我想~”


    “不必說了,我懂你,這次迴去,我們將金陵的生意處置處置,宅子也處置了吧,我們一家人,迴來。”


    芳芳點頭,溫柔極了。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相公是為了讓家裏人過上好日子,為了讓她過上好日子,才去金陵,出人頭地,拚命賺錢的~


    如今,爺爺的離世,讓他心生“膽怯”。


    她知道,相公是個孝順的好兒子,好孫兒.......


    同樣的,她要告訴他,他也是個好相公,好父親!


    “嗯,謝謝娘子的理解。”


    青鬆露出笑容,他跟高興,很高興.......


    西屋裏,徐妙雲正拿著毛巾,擦拭著發起高燒的相公。


    家丁說,三爺不眠不休好幾日了,一直到白日裏迴來,就病倒了。


    她很生氣,又很心疼。


    生氣他不顧忌自己的身子骨,心疼他如此作踐自己的身體。


    “母親,父親瘦了。”


    兩人的兒子,小五,大名吳一帆,儼然是縮小版的相公模樣。


    這孩子,從小就聰明,年紀雖小,卻已經看四書五經。


    平時不多話,今兒,卻是知道關心父親了。


    徐妙雲想支開兒子,提出:


    “是啊,你父親吃苦了,瘦了,你出去找你小六小七妹妹玩,母親要照顧你父親~”


    “不要,妹妹們太調皮了,孩兒喜歡安靜。”


    吳一帆搖頭,直接拒絕。


    “不得無禮。”


    “咳咳~”


    忽然,床上的男人醒了,用不讚成的語氣嗬斥他。


    吳一帆皺眉,瞪著父親。


    隨後作揖告退,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房間。


    爭執,是浪費口舌。


    忤逆,是不孝。


    算了,看在父親生病的份上,他不予計較。


    “咳咳咳~”


    青雲咳嗽了起來,難受,不是夢,還真是妻兒來了。


    “你啊,同小五置氣,長本事了。”


    徐妙雲扶起相公坐下,隨後端茶遞水,服侍對方。


    “還不是你寵的,無法無天。”


    青雲服下茶水,舒服了些,有力氣鬥嘴了。


    “你的種,隨你。”


    徐妙雲用力捶打了一下相公的後背,以示不滿。


    青雲閉嘴了,這話,他反駁不了。


    似乎,他小時候,比他兒子,還過分......


    “路上孩子們身體吃不消,故而沒趕得上見爺爺最後一麵,明兒,我們帶小五,去祭拜爺爺吧。”


    徐妙雲雖然沒怎麽同爺爺相處,但有幸幾次迴老家過年,度受到過對方的善意。


    再者,在村民們的口中,相公小時候過的不太好,爺爺暗中照拂了不少.......


    “嗯。”


    青雲點頭,要的。


    世上,他放在心上的,不多。


    爺爺,絕對是其中一位。


    占據了,重要的地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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