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位“無名氏”帶著我們穿過密林,越過一條溪穀,在溪穀邊升起一團篝火暫時休憩。


    黎明時分再度出發,從溪穀的盡頭轉過彎去,前方突然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大排營地。


    營地仙氣繚繞,上方有數隻仙鶴飛舞,迎著初升的太陽,穀中的水汽被照成了金黃的微粒,鸞鳥在微粒中穿梭,景色壯美怡人。


    我忍不住感歎道:“好美啊,這裏是哪兒。”


    其中一位大哥路過我身邊時,笑著揶揄道:“你不知這是哪裏嗎?”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怎會知?!


    靠近營地才發現其有多大,規模簡直堪比一座城池,營中有無數座帳篷,或大或小。


    路過那些帳篷時,其中聚集的人群會跟這幾人熱情打招唿。


    “喲,塗山氏這是又出去打了兩頭野獸迴來?”


    “長的細皮嫩肉的,不太像魔族中人呀。”


    那是自然,老身的美貌,魔族怎堪比?!


    “那個紅脖子的倒像個魔物,長的也太搞笑了吧,哈哈哈哈哈。”


    我:“……”


    紅…紅脖子?!


    我低頭看了看沾滿顏色的雙手,一時悲憤交加!


    人家白惜玉花遊時尚有影紗遮擋,半遮半掩,引人無限遐想。


    而我跟桑然,什麽也沒有,像兩隻待宰的羔羊,依舊引發了無限猜想。


    老身甚是有幸,能得如此多的關注。


    越往裏走,圍觀的人越少,能明顯感覺出紀律更加嚴明。


    走到最裏且最大的帳篷台階下時,在外麵站著的隻有麵色嚴肅,身杆筆直,不苟言笑的衛兵了。


    且這裏仙氣充沛,就是傻子也知道此處是何地了。如此仙氣匯聚之地,除了天族營地還能是哪裏?


    塗山氏幾人稍一示意,門口衛兵心領神會,對帳內稟道:“報,塗山氏又捉迴來兩人。”


    帳內尚未傳來動靜,隻聽得身後有人驚訝道:“婠嫤?你怎麽在此處?”


    是司命,我欣喜迴頭,“司命!”


    他急走了幾步過來,立馬鬆開我身上的捆繩,翻看著我的手,溫聲道:“可有哪裏受傷?”


    正巧我身上俱是鮮紅的顏色,他誤以為我受了重傷,皺著眉頭用靈力四處探查。


    這時,我感受到頭頂一陣寒涼的風刮過,忍不住抬頭看過去,內心一震。


    那個我最不敢見到之人,此刻就站在幾寸之外的台階上,麵色清冷,神情冷淡,一雙眼淡然掃過我,留下一陣寒意。


    我收迴手,不著痕跡的挪到司命身後,低聲道:“我沒事。”


    司命的動作滯了下,扭頭也看到了水德,遂放下手。


    塗山氏見到天帝,拱手跪下道:“稟天帝,吾等幾人在密瘴林遇到這二人,發現其中一人是魔族,遂將他們...帶了迴來,請陛下處置。”


    聽到這話,我立馬過去將桑然擋在身後,低著頭道:“他確是魔族,可他還隻是個孩子,法力低微,對任何人都造不成威脅的。”


    塗山氏嘲諷一笑,“孩子?”


    說罷,走過來推開我,一把扯住桑然掛在胸前的天珠,上麵清楚的刻著桑氏的印記。


    我暗叫糟糕,我太大意了,出來時沒有想過會碰到天族的人,也就忘記了幫桑然遮掩身份。


    桑然抬手往迴扯著天珠,可塗山氏緊握著不肯放。桑然邊跟他較著勁,邊眼神慌張的看著我。


    塗山氏步步緊逼,“他是普通的魔族嗎?這個印記是魔族桑氏的標誌,他是魔族桑暮的血脈”


    是又怎樣?!


    怒氣燒上心頭,我凝聚靈力迅速出手,用法術擊退了他。


    他不防我這一手,被一掌拍在了地上,而桑然的天珠也被他狠狠扯了下來,握在手中。


    桑然趁他躺在地上愣神的空檔,立馬跑過去搶迴天珠,十分寶貝的握在手裏。我將桑然攬進懷裏護著他。


    怒瞪著塗山氏,恨恨道:“你還講不講理?!為什麽要搶別人的東西。”


    而天族的衛兵見我在天帝麵前出手,立馬擺出戒備姿勢,拿劍指著我道:“大膽,你竟敢在天帝麵前出手!”


    我深知此時自己力弱,在這些人麵前要想保護桑然很難做到,我將求救的目光望向司命,費力解釋道:“司命,他真的沒有任何威脅,魔族所做的惡事他也並未參與,你們真的沒必要傷害他。”


    司命望著我,藹聲道:“婠嫤,不是你們,而是他們,我信你。”


    轉頭對著水德道:“陛下,此事或有隱情,讓我查問清楚再處置吧?”


    高台上長久沒有迴應。


    我忍不住鼓起勇氣抬頭望過去,他負手在後,麵無表情的俯視著眾人。一身白衣如落雪覆蓋,眉間似有冰川。


    婆婆常說,神對蒼生抱有悲憫之情,心中裝著萬物,所以不會為任何事任何人升起情緒,無喜無悲,無欲亦無求。


    過去我曾幻想過這種神明的樣子,但始終未曾得見,今日總算得見。


    他的樣子,像我第一次在雲端見過的那般渺遠,又比之水君更盛。


    那身白衣如一場大雪落在了我的心上,我垂下目光,心知我實不該出現在此處。


    良久,他淡淡道:“依司命星君所言。”


    聞言,我微鬆了一口氣。同司命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司命將我同桑然帶到另一個帳篷後,立刻問道:“婠嫤,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又怎麽會和桑氏之人在一起?”


    我撐著桌子坐下,緩了口氣道:“你先給我一口茶喝,塗山氏那些人一路上連口水都沒給我們。”


    司命立時倒了杯茶給我,我遞給桑然,他垂著頭,神色鬱鬱,沉悶的搖了搖頭。


    這小子,一天之內實在是經曆了太多,想是嚇壞了。


    我默然,拿過來仰頭自己喝了。


    喝完茶,嗓子才算是勉強迴春。


    我道:“我本是想去魔族取一件東西,但是趕上了魔族內亂。桑暮已經在內鬥中死了,魔族現在是螭吻和其他長老掌控。這小子是桑暮之子,已成了他們的肉中刺,我隻能在走的時候將他帶了出來。”


    “魔族內亂。”司命驚訝道。


    我點頭,“也不知螭吻又憋了什麽壞,總之我親眼目睹他殺了桑暮。”


    司命眼神一亮,“那我們不正可以趁亂進攻魔族嗎?”


    我想了想道:“還是不可冒進,降乩鼎還在他們手裏,總歸要解決掉這個麻煩,才能有十足的把握。”


    聞言,司命臉色一沉,“你說的對,可惜敖蒼那狡猾的家夥提前跑了,我們至今沒有找到他。”


    我轉了轉茶杯,心中有數,敖蒼找不找得到影響已經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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