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司命,我生在天界,卻同其他天族不同,因為我是曆劫失敗的產物。


    我的母親是梓妧仙官,我的父親是辰留仙君,他們簡單的渡了個情劫,下場卻十分淒慘。天界人不肯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總之天地間連一片他們的殘魂都未留下,隻留下了我這個孤兒。


    我不懂情劫是什麽,隻知道父親母親為了這個東西魂飛魄散十分不值當。


    我被養在父親曾經的仙宮中,二百歲上,天界舉行封神典,彼時我還是個人間總角小兒的模樣,天帝將我抱在他的膝上問我:“小家夥,你想封個什麽神呀?”


    我撅著嘴,腦袋中一片空白,隻能呆呆道:“我不知道,全憑伯伯做主。”


    大約被這一聲伯伯取悅到了,天帝哈哈大笑,悅道:“那伯伯考考你。”


    “嗯。”我點頭。


    天帝鎖眉思索了一會兒道:“你怎麽看情劫?”


    此話正問到了我的點上,這二百年間仙官教我的其他典籍我都不曾細細研究,唯獨一本叫《問情》的仙籍我曾反複閱讀,其中的許多觀點鞭辟入裏、深得我心。


    我揚起小臉,自信道:“所謂情劫並非在“情”字上,而是在“劫”字上,這是為修行更上一層樓所準備的。情劫不是要讓人斷情,而是要破情,破的是私情,不能斷的是對眾生的情。隻有看破這一點,才能成為一個心懷眾生的合格神明。”


    彼時,我尚不知《問情》這本書其實是父親寫的,我父親掌天界典籍數千年,仍是勘不破情字,生了個小兒卻在二百歲上大言不慚談情劫,真是令人唏噓。


    天帝很是滿意,不住的點頭,笑道:“小小年紀,卻很有見地。那朕便讓你去掌管人間命格吧,人間情劫諸多,望你能從中提取出更多的經驗著書一本,給天界眾人修行所用。”


    “嗯,謝謝伯伯。”


    “哈哈哈哈哈”天帝的朗笑傳遍了大殿,從此以後我便接掌了司命一職,成為了司命星君。


    天帝待我如父如師,我心中對他感恩至極,因此隻要是他的命令我絕不違抗,不管這命令是有多離譜多“缺德”。


    表麵上我是掌管人間命格的司命星君,而背地裏我是天帝掌控情劫的爪牙。情之大劫,天帝怕天界秩序被其擾亂,就派我去把控事情的進展,可以說哪裏有情劫哪裏就有我司命星君。


    我見過人間太多的情劫,喜怒哀懼,悲歡離合,天界的花樣再多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對此,我自信至極,甚至自創了因果論,常將“命也”得意的掛在嘴邊。


    或許是我猖狂過頭了,終於失手了一次,那是我最好的朋友齊陽元君同桃花神的情劫,不管我怎樣勸說他就是寧死不迴頭,甚至自廢仙元跳下了誅仙台,臨走前他認真的對我道:“司命,你根本不懂情字,若不懂如何愛一個人,怎能懂如何愛眾生呢?”


    我被他說的靈台一震,眼睜睜看著他在幽熒淵中灰飛煙滅,而桃花神自滅仙燈守在誅仙台上,等著齊陽歸來。


    那天,我坐在桃花樹下思索了很久,第一次感到了痛心的滋味,也是第一次感到孤獨。


    原來情分很多種,友情、親情、愛情,原來情根本不能完全的斷絕,齊陽說的對,不懂情,怎麽能用情。


    原來這些年我時時想起父親母親,那不叫好奇,那叫思念,迴去後我將宮殿改成了梓辰宮,閉關百年反思。


    或許是我幹過太多棒打鴛鴦的事,我自己常說因果輪迴報應不爽,報應很快就到了我的身上。


    正在我閉關反思之際,天帝急哄哄的將我揪了出來,原來是水君的情劫要來了。


    別人的尚且可以緩一緩,可這水君的不可,他是天帝心中的接班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我雖已厭惡這項工作,但不免好奇水君的情劫是何人。


    水君是天界頭一號的守正端莊、清冷孤絕之人,不知是何方神聖能撩動他的心?


    我第一次見到她時,隻覺得這仙子單純可愛,並無特別之處。我從她身上感受到了水君的半身靈力,當時我很吃驚,心知水君這情根怕是已種下了。


    後來眼見她為了見水君竟然要傻乎乎的跳誅仙台,斬殺相柳時,更是不惜以命相搏為他擋下一擊,我仿佛有一點明白她的特別了。


    倘若世間也有人這般真心對我,那我...呸呸呸,我在想什麽?


    他們愛的辛苦,並無幾時歡愉時刻,想起齊陽的慘狀,我不免動了惻隱之心,很多事情上便睜一隻眼閉一隻就過去了。甚至偷拿了月下的紅線,惹得月下同我大吵了一架。


    真正到了渡劫那天,壑明山之亂,因著水君的私心,幾千天族士兵慘死,這事本應讓他勘破情劫,可他愛的執著,寧死也不願吃下絕情丹。一個人擔下了所有,給小仙草安排好了所有的後路。


    也或許是他知道了真相,這幾千士兵的死皆是因為玄女嫉妒心起,勾結禍鬥族偷襲了營地。


    這事引得天帝大怒,責怪我匯報不及時,讓事情超出了發展,失控至此。可我不懂,他們的愛明明是在互相成全彼此,為何就是不行。如果沒有阿圓,水君鬱鬱千年,未必能支撐到今天。


    天帝罵我糊塗,我終於說出了心裏的話:“情劫根本沒必要存在。”


    天帝怒氣衝衝的在我麵前來迴踱步,“你懂什麽?有至高神力者不能有任何私心,任何的私心都是對其他人的不公。”


    我垂下眼簾,淡淡道:“那為了曆情劫,我的父母灰飛煙滅,這對我公平嗎?”


    天帝停下腳步,沉聲道:“你說什麽?”


    我抬起頭,眼中含著隱忍,“我從未見過父母,可我沒有一日停止對他們的思念,我常在心中描繪他們的樣子,可不管怎麽描繪都是模糊的。我常在想如果沒有情劫,我是不是就不會這麽孤寂的活著。”


    天帝:“…”


    我膝行幾步,哀切道:“陛下,情字太廣太深了,根本不能真正斷絕,天條這樣設定是因噎廢食,過於武斷嚴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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