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卻了一樁心事,迴去的路上,我連禦風的姿勢都自覺瀟灑無比,甚至咧著嘴唱起了冥界的那首歌謠:“赤水河畔坐著一位姑娘,她愛上了路過的兒郎,可是兒郎卻思念故鄉。赤水河畔坐著一位姑娘,她望著天邊的月光,不知兒郎是否還陽。赤水河畔坐著一位姑娘,她的愛意無人珍藏,隻能夜夜獨自彷徨...”


    “姑娘,好酸的情歌!”金烏郎君用翅膀捂著耳朵,不堪其擾。


    聞言,我唱的更加起勁,扯著嗓子將這首酸歌號到了九霄雲天之上,痛快淋漓。


    迴到皇宮後,必安哥催動噬魂蠱將內丹中的魂魄全都引了出來,趙衍殘缺的魂魄迴到了體內,剩下的遊魂全被必安哥帶迴了冥府,也算是我們解了一樁案子。


    趙衍醒來後第一件事,不是關心朝堂是否安穩,老娘是否康健,監國的太子是否堅挺,而是直奔去了劉韻韻所在處。


    我隱身跟在趙衍身後,隻見他頭發披散,衣衫淩亂,全然不顧內侍的阻攔和宮內人的眼光,跌跌撞撞的衝到了鳳落院。


    推開房門後,心尖上的人就安靜的躺在昔日的床榻上,趙衍嘴唇微微顫抖,眼神茫然,輕輕的走到床榻邊,“韻韻…”聲音低微,飽含祈求。


    榻上之人自是再也不可能醒來了。


    所有的希望全部坍塌,趙衍此刻充滿了無助,他俯下身溫柔的抱起劉韻韻,輕輕說道:“韻韻,是朕錯了,你原諒朕,你迴來好不好?”


    無人應答。


    “韻韻,你說過喜歡江南的景色,朕還未曾帶你去看過。”


    無人應答。


    “韻韻,睿兒還小,你難道不想看著他長大成人?”


    無人應答。


    “韻韻,是朕糊塗了,是朕被嫉妒蒙蔽了心,朕不是聖人,也會犯錯,你為什麽連改錯的機會都不給我?”


    “韻韻,求你,再陪陪我…”


    整個鳳落院鴉雀無聲,門外跪著的內侍甚至聞訊趕來的老太後皆發不出一言。


    那天,趙衍一夜青絲成了雪,整個皇宮悲鳴了十五日,後來趙衍將劉韻韻的棺槨安葬在了自己的陵寢內。


    那天,我坐在屋頂上,看著沈衡手裏的女媧鼎發呆。


    “沈衡,一個人能愛兩個人嗎?”我輕輕的問道。


    “為何不可?”他道。


    我:“我原以為,一顆心隻足夠愛一個人的,再愛另一個人便沒有那麽多能量了。”


    “你是這樣嗎?”他轉頭認真的看向我,瞳孔中藏著未說的心事。


    “我?我不知道。”心中仿佛有個麻線團,根本捋不清楚。


    這天底下最難判別分明、理出對錯的,便是情案了。


    隔天我迴了無憂渡,趙徇被必安哥帶走了,我原想跟著一起去,但想了想,我除了能當個累贅,別的大約也幫不上什麽忙。便垂頭喪氣的迴了忘川。


    就是我這個小小的決定,讓我執著了百年的恨意一朝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迴到無憂渡後我也並未閑下來,冥王出巡的日子快到了,我沒事兒便逮著鬼差塞人家一把瓜子嘮嗑,希望能套出更多的有關生死簿的消息。


    為此我同陰司裏的鬼差越混越熟,最後熟到了人家賭博打馬都要帶上我的程度,無咎哥在打馬場裏見到我時唬了一跳,揪著耳朵就把我帶了出去,痛心疾首的斥責我:“為什麽玩打馬不帶上他?!”


    我:“???”


    我對他表達了我的歉意,於是我倆趁著必安哥不在的空擋,仿佛達成了某種共識,一同成為了打馬場上的常客,那可謂是雌雄合璧、天下無雙,一時風光無兩。


    當然,每當我們玩到興起,趁著鬼差們滿腦子都是輸贏,五迷三道之際,我都會旁敲側擊的打聽消息,漸漸的便在心中勾勒出了一副冥府的地圖。也算是對事情有了幾分把握。


    但不管我怎麽打聽,哪怕對於生死簿了若指掌了,沈衡他們想做的事依舊難於上天。生死簿是冥界的眼珠子所在,別說修改了,能靠近它也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邪門的是,就是這麽個蒼蠅屎般大的機會,偏偏就讓我給趕上了。對於沈衡他們來說,這是天上掉餡餅了,可對於我來說,這是天上砸下一道雷來,沒被劈死全靠命格過硬扛著。


    以上都是後話,眼前我在無憂渡裏混著日子,坐立難安的幫沈衡籌劃著那個自掘墳墓的計劃。


    陽間卻悄悄發生了一件改變命程的事情。


    這日,太陽高高掛起,金烏郎君揉著惺忪的雙眼,邁著傲嬌的小步伐跨出了門去伸著懶腰,卻不想被門口不知哪個不長眼的小鬼踢了一腳。


    “放肆!是誰踢了吾一腳?不長眼嗎?信不信吾叨死你?”金烏郎君罵罵咧咧的聲音傳到屋內。


    門外一陣沉默,我剛想開口訓斥幾句金烏郎君,就聽見門外響起了一道分外熟悉的聲音:“抱歉,在下著急趕路,沒注意到腳下,您可有傷到?”


    這個聲音即使是隔了百年,隔了生死的距離,我依舊能一下辨認出來。


    怎麽是他?為何是他?不可能是他啊?


    我如遭雷劈,怔愣在原地,手裏的瓜子灑落一地,一股麻意從腰間往上攀升一直到後腦勺,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秦律…是他!


    這是夢吧?希望是夢!


    此刻,我隻有這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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