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了凝神,略思索一瞬,要找趙徇大約得先去那個錦繡堆裏的拔尖所在—鳳凰山下的皇宮。


    找到它並不難,隻需要抬高一下視線,找那個金光閃閃的寶頂準沒錯。


    及至我輕飄飄的晃到寶頂周圍時,擺好姿勢剛想衝進去好好搜刮一番,結果隻聽見“嘭”的一聲,我便被一個看不見的屏障給彈了出來。一時間眼冒金星、天旋地轉。


    “唔。”我摸著差點被撞懵了的腦袋,一個大包甚矜持的若隱若現了出來。


    這是什麽?我一時懵然。掏出袖口裏的折扇敲了敲那個屏障,“咚咚咚”,結結實實的響聲。


    我低頭向下一瞧,一陣風吹過,皇宮周圍赫然拉起了一串黃色咒符,是專門用來抵擋鬼魂的。


    我眉頭緊了緊,看來陸甲他們那夜鬧出的動靜屬實不小,驚的皇帝老兒連這玩意都祭了出來。


    那…趙徇是被困在了裏麵還是隔在了外麵?


    我心下苦澀不已,待在忘川的百年我甚是懶散,整日隻知道招貓逗狗、遊手好閑,並未正經修習過什麽本事,隻是白白癡長了些許年歲。


    因此,這玩意,我對付不了!頓時嘴裏如同含了一大口苦瓜,苦的上頭,我終於知道了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滋味。


    若此時迴去求必安哥的幫忙,定會被揪著耳朵訓一頓。必安哥本來就不讚同我這種解執念的法子,往日裏總是左求右求他才能勉勉強強配合下。現下…我搖搖頭,還是自己解決吧。


    我扭過身子飄飄忽忽的在都城裏尋摸,心下計較了一番,趙徇剛死不久,那他的府邸此時應該掛滿了喪幡,我去那裏碰碰運氣,興許天見可憐能讓我抓到趙徇。


    一般王爺的府邸都是圍繞在皇宮周圍的,掛滿白色喪幡的宅子自然也甚是顯眼,因此不出半炷香我便找了趙徇的府邸。


    陽間有停靈七天的傳統,等我飄進趙徇府邸時,他的靈堂還未撤,堂中一群前來拜祭的人,我心下焦急,在人群中不斷搜尋著趙徇的身影。


    正當我搜尋正酣之際,隻聽見人群中一聲高唿“廣平王前來拜祭”。


    我扭頭看過去,怔愣在了原地,這人,像極了沈衡!


    甚至連眼底那顆淚痣也生的一模一樣。


    不對,他就是沈衡!


    隻不過脫去了蜀山那身道袍,換上了一身簡單的白袍,但是頭上那枚天然去雕飾的白玉簪子倒是沒甚變化。隻是在發髻上多了一條白布做的帶子。


    沒了仙風道骨的模樣,倒是多了一絲矜貴體麵。


    唔,沈衡這張麵皮子真是穿什麽都好看!


    等會兒,剛才那人喊的是廣…廣平王?!


    沈衡也是個王爺?!


    我吃了一驚,怪不得當初我在無憂渡裏揶揄他時,他脫口而出“我不窮”三個字,這何止是不窮啊,這是金燦燦一朵人間富貴花呀。


    這廣平王淡漠的眼神輕飄飄的掃過眾人,在掃到我時,神色一愣,眉頭輕皺了皺。


    這給我縐的心下一慌,他認出我來了?


    不對啊,且不說青天白日下,肉眼凡胎是看不見鬼魂的。就算能看見,我現下帶著鬥笠捂的嚴嚴實實的樣子他也不可能認得出來。


    想明白後,內心穩當了許多,我沒空顧及他,接著繼續我的扒拉人大業。


    我挨個人看過去,一無所獲。為了防止遺漏,我甚至連性別也不挑,無論男女,皆接受了我嚴格的檢查,就是不見趙徇的蹤跡。我忍不住淚流滿麵、心下淒淒然不知所以然。


    這樣看來趙徇八成是被困在了皇宮裏,那我隻能再去皇宮找找,可是門口的符咒怎麽辦?


    正在我苦惱之際,電光火石之間突然一個想法閃過,沈衡既然是廣平王,那他定能出入皇宮,隻要把那些符咒打開一個小小的缺口,我就可以…這樣那樣了不是,嘿嘿嘿。


    做定主意我便掉頭開始尋找沈衡,等到我發現他時,他正跪在靈堂裏拜祭亡靈。


    我輕飄飄的走到他的跟前,他對我的出現毫無反應,果然是看不見的。我隻能想辦法在他麵前現身,但現下屋裏人太多,我若貿然現身,定能炸開了鍋。我隻能等沈衡一人獨處時再現身。


    沈衡三叩首祭拜完畢,起身時一貫淡漠的臉上竟多出了一抹悲傷的神色,但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


    起身後,他對著跪在靈柩旁邊哭的不成樣子的婦人說道:“王嫂,節哀。”


    婦人抬起哭的淒慘的一雙美目,有氣無力的迴道:“多謝廣平王,王爺還請隔間休息。”


    沈衡頷首,在老仆的帶領下,走進了隔壁的房間。我心下一動,機會這不就來了嗎?


    我尾隨在沈衡身後進了隔間,剛進去我便把鬥笠上的麵紗撩開,正準備現身之際,唬了一跳。小小的隔間裏竟然擠滿了人,熱鬧異常。


    沈衡進去一一見禮,原都是沈衡的親戚們,小小的四方天地裏聚集了老中青三代王爺,好一屋子天潢貴胄!


    我:“……”


    我有一種捅了王爺窩的感覺……


    沈衡一進去便成了全場焦點,


    “阿衡,你待在蜀山這麽多年,修的一身清心寡欲,但你到底年紀不小了,是時候下山娶妻生子了。”


    我:“???”


    清心寡欲?!那徐若雪那樁事是怎麽起的?


    聞言,沈衡麵平如水的生生受了“清心寡欲”四個字。


    臉皮還挺厚的。


    “是啊,九弟,你王嫂都替你尋摸好了,崔尚書家千金知書達禮、溫柔賢惠、素有雅名,王兄看,是個上佳人選。”


    “九哥,九哥,你要成親了嗎?”


    “九弟,依王兄看,劉大人家千金也不錯……”


    “阿衡,王叔認為…”


    ………


    一群人湊一起七嘴八舌的就著沈衡的終身大事進行了嚴肅的討論,甚至連沈衡婚後生活都進行了一番不錯的暢想,討論到最後,就差最終一敲板之際。


    話題中的新郎官沈衡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他冷冷淡淡的開口道:“王叔,王兄,我現下還沒有婚娶打算。”


    現場一陣沉默…


    “阿衡,外界傳言你隱居蜀山多年,實是因為思慕蜀山的大弟子,因此借修仙之名行斷袖之實。難道…這是真的?”聲音略微顫抖。


    現場又是一陣沉默…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這是哪跟哪啊,蜀山這三人的關係是越來越亂了,難道這就是三人行必有謠言?


    我這邊兀自忍俊不禁,沈衡的眼神涼涼的刮到了這邊一眼,給我唬的趕緊閉上了嘴。


    我:“???”嗯?我有什麽好怕的?


    “多謝王叔、王兄抬愛,我現下確實無心於婚姻之事,至於斷袖傳言…”


    他頓了頓,麵皮顯見的抽了一抽,“倒也有幾分真實。”


    轟,平地一聲炸雷,現場在一陣沉默後,響起了更加猛烈的議論聲。


    沈衡高啊!此言一出,再無人敢提催婚一事。取而代之的或是痛心疾首或是語氣曖昧或是百思不解,總而言之,引發了一陣十分複雜的情緒浪潮。


    我幹巴巴的站在那,聽著他們苦口婆心的輪番勸著沈衡,勸到最後口水也幹了,茶也淡了,才不得已鳴金收兵。


    我掰開手指粗粗一算,足足兩個時辰有餘,沈衡好慘一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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