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找了一圈,自然是毫無意外的一無所獲。我這鬼向來心寬,這一點點小挫折打不倒我。


    打發了陳招安,我的內心倍感暢意,一掃連日來的緊張擔憂。迴到無憂渡後,我開心的拿出婆婆釀的酒,用從陽間淘來的酒碗盛上。豪邁的一幹而盡,事後還不忘吆喝一聲,好酒。


    味道咱先不說,但是儀式感要做足了。許仙看的食指大動,想要過來分一杯羹。我自然是要一把攔住。


    “姑娘小氣。”他十分不忿。


    “非也。此酒乃孟婆釀的,裏麵加了什麽,老身也不知道。萬一加了什麽孟婆湯的猛料,讓你忘了你娘子,那老身罪過就大了。”我搖頭晃腦的,好像真的醉了的樣子。


    許仙被我唬的大退了一步,“那你怎麽沒事?”


    “我?老身可是號稱孟婆湯界的千杯不忘。我日日去到那奈何橋上討要一碗孟婆湯,喝了百年了從未起過作用。”今日可能是氣氛在這兒了,情緒也自然頂到了位,我真真像一個醉漢一樣,敞開了話匣子叨叨個不停。


    “這是為什麽?”


    “執念太深咯。這忘川千百年間就出了老身這麽一位奇人。”我漫不經心是說著,頗為自豪的樣子。


    “你渡了這麽多人,怎麽就渡不了自己?”許仙奇道。


    “是啊,人人都知,這無憂渡的老板娘,渡得了別人,渡不了自己。”我毫不在意的說著,這話聽了百年了,早就在我心裏引不起任何波瀾了。


    沈衡坐在一旁,默默的聽著,不發一言。我心想,此等喜慶的日子,你怎能一點過節的氣氛都沒有呢。又轉念一想,大約是我們剛才找了一圈沒有收獲,他感到失落也是自然的。


    我雖然從不渡生人,但好歹我同沈衡認識了這些時日,也算得上是跨界的朋友。我本著一顆善心,寬解他道:“沈衡,這所謂人和人要講究緣分,人和鬼呢也是要講究緣分的。你們倆若是有緣,早晚有一天還是會相見的。茫茫鬼海中想要找到一隻鬼,屬實是困難了些,你也莫要灰心喪氣。依老身看,你倆的緣分還在後頭呢。”我認為安慰人的時候,是可以編一些善意的謊言的。


    沈衡聞言,抬頭看了我一眼,“無憂,你為何執念不消?”


    哎?難道是我真的喝醉了,頭腦昏聵,漏聽了一段?這話題轉的也忒快了,本來說他的事呢,眨眼間就拋我身上了。


    不過也是,沈衡這廝最會反客為主了,隻要他不想說的話題,他都會給你拋迴來。


    但我這人就是長了個竹筒嘴,別人問我什麽,我就會自動的倒豆子。


    “也沒什麽,我就是倔強一詞貫穿一生。”天性如此,不撞南牆不迴頭,撞了南牆就頭破血流的做一隻逍遙的鬼魂。


    “你生前的事還記得多少?”


    “時間太過久遠了,大約是瀚州人吧,死的時候年方二十有三。正是桃李年華卻一頭紮進了冰冷的河裏。那河水可太冷了,冰冷刺骨。這冥界的陰風天天吹,都不及那河水的寒冷。”我不自覺的抱著雙臂,陷入迴憶是一件痛苦的事,我晃晃腦袋及時的製止自己。


    許仙兀自在一旁啜泣,我皺著眉頭看著他,“你哭什麽?”這好像是在說我的悲慘遭遇吧。


    “姑娘說起了你的過去,不免引起了在下的共鳴,想起了許多往事。我們同樣都是三界中的可憐人呢。”說著就要過來,大有一種要與我一起抱頭痛哭,抱團取暖的架勢。我及時起身離開,打消了他的念頭。


    老身可不喜歡自怨自艾,在忘川這百年雖說沒有放下執念,但也多少想明白了一點道理。在痛苦麵前,自怨自艾沒有一點用,它隻會剝奪你所剩無幾的力量。


    門外飄蕩的鬼魂誰沒有點難以釋懷的往事,若沒有,也不會成為忘川河上的孤魂野鬼。上天並非隻針對我一個人可勁兒為難,他公平的將痛苦播撒在大地上,隻是有人沉淪其中,有人跨過他,有人選擇視而不見。


    “沈衡,你也放下執念吧。”我悠悠的說道。


    唔,老身今日破功了,竟然妄圖渡生人。


    這句話擱我心裏有段時間了,已經等了那麽久了,我們心裏都明白事情絕不是他認為的那樣,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我必須見到她。”


    奧,那你等吧,算老身多言了。


    但我也著實佩服沈衡對徐若雪的情意,於這醉意朦朧之中少不得生了些許的羨慕之情。想那狗東西秦律,一招富貴在天,扭頭就把我拋在了腦後。沈衡為了徐若雪敢闖地府,敢改生死薄。而秦律,他隻給了我一個虛假的諾言,就讓我空等了五年。老身這一輩子為什麽就不能被人這樣堅定的選擇與嗬護呢?想到此處,我內心燃起熊熊大火,恨不能手撕了那狗東西。又是猛灌了兩海碗酒,內心才稍得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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