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謹對牙儈許了賞錢,那牙儈才樂顛顛的去了,他辦事效率頗高,當晚便將諸項事宜辦妥,臭水溝以及兩旁的住房全都買了下來,一共是五百兩銀子。


    李子軼在家裏算了算,建房就花不了這麽多錢了,實在是地皮比房子還貴,這樣房子建下來,總共用不到一千兩就夠了,而且是一套不錯的大宅院,雖然不是二進三進的住宅,但是一排房子卻可以有十幾間,再加上兩側的廂房,麵積也著實不小,夫妻倆還打算在院子裏建一個小花園,留著給孩子們玩耍。


    第二日,姚謹使人喚了牙儈來,將簽過字的契紙交與,托他去辦剩下的事務。牙儈急著拿到中人費,辦事效率頗高,很快就把官府蓋過章的紅契送了過來。


    等到姚世祥得了信,姚謹夫婦已經買完了,姚世祥是真心想讓妹妹住在家裏,一來家裏住房多,反正都是閑著,兄妹住在一起家裏也熱鬧些,他一向是喜聚不喜散的。二來,說不定他有什麽事兒謹娘還能幫著出出主意,所以一聽說了這事兒氣得沒法,卻也無可奈何,倒是洪氏開解了他一番,他這才不生氣了。


    姚謹要把舊房都拆了,蓋青磚瓦房,可是前期工作也不少,首先要把臭水溝填上,還要把垃圾清理幹淨,再把兩個舊房子拆了……


    姚謹不由得犯起難來,掰著指頭算起來,家裏人倒是不少,丫鬟六人,奶娘兩個,廚娘一個,門房一個,書童一個,再加上他們夫婦,人雖然不少,卻都是女人,再說還有兩個孩子要照看,實在幹不來男人應該幹的活,李子軼聽了姚謹說的難處,笑道:“現在已經農閑了,人力好雇,而且便宜,隻是差個人督工就行,我看讓慶良去看著就行,我再勤去溜達兩趟,反正你堂哥也沒迴來,我也不知道啥時候能進國子監……”


    姚謹安慰道:“你急什麽?便是今年進了國子監,明年會試也沒有你什麽事兒,還是先建了房子再說吧!”


    梧桐無意中聽見主人的話,便上了心,趁著李子軼去看書了,她便湊到姚謹跟前,問道:“夫人,家裏需要零工嗎?”


    “對呀,你怎麽問起這個?”


    梧桐小心翼翼的說道:“夫人,我的幾個哥哥就是天天給人打零工,可以做這個……”


    姚謹笑道:“那好啊,你現在就可以迴家問問你哥哥,他應該知道那處地方,我可以把地包給你哥哥,另外設個期限,隻要在限期內完成,隨他們雇幾個人去。”


    梧桐聽了大喜,連忙迴家找人,梧桐的家離這裏不遠,她兩個哥哥大柱、二柱很快就到了,因為敬畏姚世祥是個官,就算是李子軼,那也是個茂才老爺,他一進來就趴下磕頭,磕完才道:“茂才老爺,您有事盡管吩咐。”


    姚謹已經躲到了屏風後麵,見他二人拘謹,她無奈看了身邊的梧桐一眼,梧桐隻低頭不語,李子軼問道:“你們想不想賺錢?”


    大柱不善言辭,二柱笑著迴話:“家中好幾張嘴,正等錢買糧食呢,今年的活計特別不好找,可不正缺賺錢的門路?剛才聽妹妹說夫人有活計與小人做,小人全家人感激不盡。”


    李子軼問道:“既然你們都已經知道了是什麽活計,你看看幾天能做完?我要求越快越好,十天把土地平整完,就有五貫,九天就五貫零一百五十個銅錢,總之早一天完成,就多一百五十個銅錢……”


    姚謹早在梧桐迴家找人的時候,就跟李子軼商量好了價錢,五千個銅錢就相當於五兩銀子,也不少了。


    二柱高興的說道:“行,行,完全沒有問題,小人還想問問茂才老爺,您需要找建房的泥瓦匠嗎?小人這活也能幹,還認識兩個會建房的把頭……”


    這話倒是出乎姚謹夫婦的意外,看來這二柱子腦袋聰明得很,李子軼說道:“你先將這事兒料理好了再說。”


    等到大柱、二柱走了,姚謹便開始設計自家的房子,她邊畫邊說道:“家裏上下水要有的、坐便要有、土暖氣也要有……”


    姚謹想到土暖氣,不由得想起楊槐了,不知道這人什麽時候能到京城,他是不是想到京城來推銷土暖氣啊?恐怕未必,京城人習慣在最冷的時候燒幾天炭火,恐怕沒幾個人會安裝土暖氣,畢竟那東西太貴了……那若是想安裝,可就有些麻煩了,當初來京城的時候,買一套帶著就好了……


    李子軼皺著眉頭問:“上下水是什麽?坐便又是什麽?”


    姚謹便給他講了講,兩個人正說得入巷,木棉在門外說道:“少爺,夫人,前院大舅爺傳了話來,說是道衍大師來了,請少爺和夫人帶著孩子快去。”


    李子軼頓時喜上眉梢,他可早就盼著道衍迴來了,也好進國子監,姚謹忙說道:“大郎,你的事兒今天還是不要跟他提的好,我猜他剛迴來,一準心情不好,不如過些日子咱們親自去找他,也顯得鄭重。”


    李子軼笑道:“好,反正現在咱們建房子,我也沒有空去國子監,不過你說他心情不好,我看未必,他是得道高僧,哪能為俗事煩心?”


    姚謹笑道:“得道高僧還講究‘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呢!他怎麽還為皇上出謀劃策,跟著皇上去打仗?可見他也不過是一個凡心不死的普通人……”


    李子軼笑道:“我總聽二郎說你有文采,今兒算是知道了‘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這兩句話形容高僧很貼切。”


    姚謹不由得一愣,難道現在沒有這句話嗎?


    夫妻倆帶著三個孩子一起去前院見道衍,一路上姚謹還在想那兩句話的出處,貌似《西遊記》中的話吧?對呀,現在西遊記還沒寫出來,要不要把《西遊記》的故事講給二弟聽聽?讓他把這本書寫出來?


    來到大廳,就見姚世祥正陪著一個和尚說話,想來他就是道衍大師了,眼看他已經六十多歲的年紀,頭上燙著戒疤,臉上滿的皺紋,麵色看上去有些憔悴,頜下一部花白的胡須,身穿灰色袈裟,看樣子風塵仆仆,姚謹沒想到他已經這把年紀了,而且居然是自己的堂兄!看來自己的輩分還挺大嘛!看道衍的模樣,大概是才迴到京城,便來到姚宅了,迴老家他至親至近的人不理他,也隻能找姚家兄妹來尋求安慰了。


    姚謹和李子軼趕忙上前見禮,道衍強笑道:“妹妹、妹夫免禮!快過來坐。剛才我跟大郎還在談論妹妹處理火災的辦法,當真是精妙,真難為你是怎麽想出來的……”


    姚謹笑道:“不過是借雞生蛋的法子,也沒有什麽稀奇。”她也不敢問堂哥迴老家的事情,便隨便說些別的,正說著話,姚世文也來了,他笑嗬嗬的給道衍行了禮,便說道:“堂兄,我可好久沒有和你對弈了,今晚上殺一盤如何?”


    這時候洪氏進來了,笑道:“二弟休要胡鬧,堂兄遠道迴來,疲乏得很,以後再對弈也不遲……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咱們還是先吃飯吧。”


    當即便在廳裏擺了兩桌酒席,姚謹仔細一看,卻原來都是素菜,不過哥哥家裏的廚子顯然是個做素菜的高手,這素菜色香味俱全,酒則是素酒。


    其實所謂的“素酒”,就是粗釀的、沒有經過“蒸餾”工藝的酒,隻是簡單的將酒糟濾除,餘下渾濁的酒水,這種粗釀的酒度數極底,渾濁不好看。大概是因為不大會引起人的**,所以才叫“素酒”把?


    道衍、姚氏兄弟、再加上李子軼四個人一桌,姚謹、洪氏、姚孫氏,再加上姚景輝、姚穎、和巧兒一桌,因為素菜做的不錯,大家吃得都挺開心,姚孫氏雖然看著洪氏和姚謹不順眼,但是這樣的場合她也不敢亂說什麽,倒是姚謹怕冷落了她,不時跟她說說話,可是姚孫氏怨恨姚謹跟洪氏走得近,對姚謹愛答不理的,姚謹也不跟她一般見識,隻是注意傾聽鄰桌上的談話。


    道衍顯然心情不好,他話不多,隻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素酒,雖然這素酒度數不高,卻也架不住他喝得多,沒一會兒就醉了,洪氏趕忙安排兩個小廝幫著道衍洗澡,然後送他去休息,姚家兄弟想到不能認祖歸宗,也興致不高,沒一會兒酒席就散了。


    第二天早上,李子軼早早起來舉石鎖,鍛煉完了便到宅基地去看工程進度,姚謹則去後花園散步,其實她一直想跑步來著,又怕家裏的下人看到不好,也隻能改成散步了,卻不防正遇到了道衍,姚謹見他正看著遠處東方的魚肚白出神……


    姚謹知道他的心結,原本她還以為道衍是個仙風道骨似地人物,現在看卻隻覺得他是一個心事重重的平凡人罷了,姚謹想要勸慰,卻又不知道從何勸起,她不由得想起《三國演義》開篇的那首臨江仙,用來安慰這位堂兄倒是不錯,姚謹便吟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道衍聽了姚謹吟出的這首詞,不由得渾身一震,他嘴裏喃喃著“……是非成敗轉頭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說得好,說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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