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裹著披風:“陪莫尋遊湖呢。”


    吳王還在原地幹站著。


    連李元景也瞧見他的不對勁,李元景鷹隼般的視線落到吳王身上。


    吳王雙膝發軟,眼前這位威風凜凜、眉眼輪廓深邃的中年男人,就是那個把東臨壓得喘不過氣兒的上任慶國皇帝!


    隻是靠近,吳王便覺得渾身虛軟,慫得發抖。他結結巴巴請安:“東臨吳王,見過太太上皇...”


    李元景問:“何事?”


    僅僅是兩個字,就帶給人無限的壓迫感。吳王慫了,他感覺自己陷入一個可怕的狼窩,正在被強大的狼王審視。


    一不小心就斃命。


    吳王結結巴巴:“無、無事...隻是...”


    不遠處,忽然傳來侍衛張五哥的唿喚:“王爺!哎喲,可算找到您了!”


    侍衛張五哥以為吳王落水,找了一圈,總算在湖畔找到吳王。


    張五哥氣喘籲籲跑過來,眼睛裏隻有吳王,哪裏注意到周圍複雜的局勢。他擦去額頭的汗,瞥了眼畫舫船上的沈薇。


    果然是個相貌極好的姑娘!渾身貴氣,顯然出身極高!


    張五哥頓感糟心,他客客氣氣給沈薇行禮,語氣誠懇:“這位姑娘,我家王爺對您一見鍾情,冒然求見,實屬冒犯。小的這就把王爺帶迴去,還請姑娘莫要責備。”


    沈薇:...


    吳王驚呆了,以至於忘記去捂住張五哥的嘴。


    張五哥目光偏移,又瞥到沈薇身邊的李元景。張五哥看李元景氣度不凡,身穿華貴到看不出料子的衣裳。


    張五哥心裏一驚。


    張五哥想到東臨公主的吩咐,東臨公主知道吳王愛惹禍,再三叮囑張五哥要照顧好吳王。還給了張五哥不少銀錢,萬一吳王惹禍,方便掏錢賠償。


    不過看到李元景一身華服,張五哥心想,應該是個有錢人,不缺錢,應該不用賠錢。


    於是張五哥恭敬地對李元景說:“這位貴老爺,想必您是這位姑娘的父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令千金生得花容月貌,我家王爺一時豬油蒙了心,哎喲,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萬萬不要和我家王爺計較。”


    張五哥認錯的態度很良好,語氣很真誠。


    李元景俊顏扭曲。


    沈薇沒忍住,笑出了聲。


    吳王眼前發黑,咚得一聲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


    ...


    晏府。


    吳王昏昏沉沉醒過來時,窗外天色大黑,屋子裏藥味彌散。


    東臨公主瞧見他醒了,一臉擔憂道:“阿弟,可感覺好些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吳王茫茫然,他使勁揉揉眼睛,接著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還好,腦袋還在。


    東臨公主疑惑:“阿弟,你摸自己的脖子作甚?”


    吳王攤在床上,眼淚緩緩流淌:“完了,東臨國完了...我是罪人,嗚嗚嗚我是千古罪人。”


    東臨公主看弟弟神叨叨的樣子,忙讓老嬤嬤去請太醫。太醫背著藥箱趕來,替吳王仔細把脈。


    最後隻得出“憂思驚懼”四個字。


    太醫開了藥,揚長而去。


    吳王病懨懨地靠在床邊,喝著姐姐熬好的苦澀藥汁,心比這藥還要苦。他哪能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追求的美人,居然是慶國太後。


    連帶著冒犯了可怕的太上皇。


    東臨公主給弟弟喂藥,絮絮叨叨地說:“今日你可嚇死姐姐了。太後派人將你送迴晏府,說你在湖邊受了驚暈厥。阿弟,你告訴姐姐,你為何會暈倒?”


    吳王閉嘴不敢言。


    東臨公主見狀,隱約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她再三詢問,吳王終於憋不住,他淚眼汪汪望著自己的姐姐。


    吳王說:“阿姐...當年你來慶國和親,我心裏苦,就一個人跑到沙灘。我在那裏,遇到惡劣越國的國師,他給我卜了一卦,說我及冠之後會遇到一個非凡的女子。”


    東臨公主點頭,這事兒她以前聽弟弟提起過。


    吳王垂下眼,哽咽道:“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非凡美貌的姑娘。燕京城繁華,美人又多,我前些日子碰到一個女子,對她一見傾心。可惜我和她身份差距太大了...”


    東臨公主不明所以,以為弟弟看上了貧寒人家的姑娘,所以才覺得身份差距大。東臨公主和顏悅色安慰:“阿弟,無論出身如何,隻要是你喜歡的女子,阿姐一定會想辦法替你做主。”


    吳王眼巴巴望著姐姐。


    東臨公主問:“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吳王耷拉著頭:“太後。”


    東臨公主:“太後身邊的宮女嗎?我和太後也算手帕交,我迴頭和她說一聲。”


    吳王頭埋得更低,哽咽著把事情經過告訴東臨公主。


    東臨公主如遭雷劈。


    她咻得站起來,命人取來雞毛撣子,結結實實抽了吳王一頓,恨鐵不成鋼:“你來燕京城,整日無所事事,阿姐也沒過多幹涉!可你居然冒犯沈太後!”


    雞毛撣子落到身上,吳王抱頭鼠竄:“阿姐,我知錯了!嗷嗷別打了,我知錯了!”


    東臨公主氣急敗壞:“這幾日在家裏蹲著哪裏不許去!下月初我送你迴東臨!太後派人將你送迴來,可見她並沒有追責,你小子燒高香拜菩薩吧!”


    吳王挨了打,夜晚獨自縮在床上歇息。


    夜色深深,院子裏蟲兒吵得人頭痛。吳王抱著柔軟的蠶絲被,心裏很難受。


    他知道自己闖下滔天大禍。


    可...


    吳王想到那美好的背影,心髒還是控製不住跳動。


    他一個人苦悶地住在東臨,母妃懦弱,阿姐又遠在他鄉,他靠著國師的預言苟延殘喘,努力活著,就是想見見那個非凡的姑娘。


    如今見到了,那的確是個“非凡”的女子。但她是天上的月亮,根本夠不著。


    吳王越想越傷心,第一次品嚐到愛情的痛苦。


    他眼圈泛紅,一個人躲在被窩,咬著被子嗚咽哭出聲。


    ...


    ...


    落月湖皇莊。


    李元景的臉一整天都拉著,心情很不好,以至於連樂遊親自烤的鹿肉都沒吃兩塊。


    天黑後,李元景在床榻輾轉反側。他比沈薇虛長十歲,今日出門在外,竟被凡夫俗子當做沈薇的“父親”!簡直是往他心口戳刀子!


    李元景越想越不舒坦,他湊到沈薇身邊,有點委屈:“薇薇,朕真的很老?”


    太上皇有了容貌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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