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還想勸,屋外傳來太監的通報聲,皇上來了。沈薇沒有起身迎接,李元禮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在旁邊的椅子落座。


    瞧見放在案桌上的湯藥,李元禮眉微揚:“良藥苦口,若是怕苦,朕命人送蔗糖。”


    沈薇抬眸看他:“難道莫尋沒告訴你,我這身子無藥可救。”


    李元禮沉默了。


    其實最開始,李元禮準備啟動儀器換迴沈薇的魂魄時,莫尋已經再三警告過他,說沈薇在其他身軀裏,壽命最多隻有半年。


    李元禮原本不信。


    沈薇變成了“元喜兒”,李元禮每日給她服用最好的養生藥,可沈薇的身子宛如無底深淵,再多的珍貴藥材都補不好。


    這時,李元禮才明白莫尋沒有騙人。


    “最多半年,我就會死。”沈薇心裏氣悶。


    她日子過得好好的,誰料半夜殺出一個李元禮,打亂了她後半生的計劃。


    沈薇看李元禮越發不順眼。


    李元禮似乎沒聽到沈薇語氣裏的抱怨,他黑眸鎖著沈薇,嗓音不急不緩:“死又如何?我會陪著你一起死。”


    沈薇怔住。


    一股寒意從脖頸竄上。


    真是個瘋子!


    李元禮若無其事說:“宮裏待久了悶,你想去哪裏,朕陪你去。”


    沈薇想也沒想,直接迴答:“慶國燕京。”


    李元禮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南海風光秀麗,盛產南海珍珠,旁邊的山野有紅寶石礦,還有當年先祖留下來的菩薩像。我帶你去南海,可好?”


    沈薇確實不想待在宮裏。


    出宮,才有機會逃跑。


    於是她果斷點頭:“好。”


    李元禮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深深望著沈薇,用一種飽含壓抑情緒的聲音說:“沈薇,就算你想跑,也晚點再跑...”


    月亮是握不住的。


    讓月光落在身上,多一刻也很好。


    ...


    沈薇本以為,李元禮說要去南海,隻是他隨口的戲言。


    誰知過了幾日,李元禮居然真的備好了一支鐵騎,準備沿著官道南下。


    宮裏大小事,扔給了九皇子李彌。


    據說在議政殿內,九皇子李彌和李元禮大吵一架。李彌情急之下,甚至抽出侍衛的佩刀,一刀砍斷了放奏折的案桌。


    太監們嚇暈了好幾個。


    但最後,李元禮還是帶沈薇離開了皇宮。官道長長,麗京城池在晨光裏顯得巍峨。


    沈薇掀開車簾,看到那位年輕的九皇子站在牆頭,寬大的黑金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沈薇搞不懂李元禮和李彌的關係,她問李元禮:“你不怕李彌趁機篡位?”


    李元禮靠在豪華車壁,反問:“沈薇,你在關心我?”


    沈薇心裏罵了句髒話。


    馬車緩緩行駛,鐵騎在兩側護衛。離開麗京城,莫尋在城外大膽地攔住馬車,也要加入隊伍。


    鐵騎將她帶到李元禮麵前。


    李元禮揉揉眉心:“朕已放你出宮,為何還要跟來?”


    莫尋背著藥箱,怒斥:“就這麽和老祖宗說話的?你這個不孝子孫!南楚鐵騎還是老娘當年留下的,現在這幫鐵騎居然抓起祖宗了。”


    李元禮淡淡看著莫尋。


    莫尋理直氣壯:“我也要去南海。”


    沈薇從馬車裏探出腦袋,看看莫尋,又看看李元禮:“讓她一路吧。”


    沈薇開口,李元禮自然應允。


    但莫尋不能與沈薇同坐一輛馬車。莫尋嘴裏罵罵咧咧,坐上了後麵裝貨物的馬車。


    馬車沿著官道繼續出發。


    一路南下。


    路途中,沈薇看到她開在南楚的商鋪。


    可惜李元禮看得太緊,沈薇實在沒辦法和商鋪聯係上。


    大多數時候,李元禮總是安安靜靜走在沈薇身邊,狗皮膏藥似。他久久望著沈薇,看她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仿佛要把她刻在骨子裏。


    沈薇身體實在虛弱,沒辦法逃走,幹脆暫時放棄逃跑,欣賞起沿途的風光。


    冬日已過,春光明媚。車隊穿過山野時,沈薇看到山花爛漫;車隊途經城鎮時,沈薇看到賣花的小姑娘;坐上船隻渡江時,沈薇還看見了翻出水麵的江豚。


    旅途還挺好玩的。


    車隊行駛了一個多月,在南楚南邊繁華的城鎮停下。城中心最好的客棧被包了下來,月上柳梢,沈薇和莫尋吃飽喝足,在燈下研究南海的地圖。


    “南楚南邊這片海,無邊無際,從海上逃跑不太可能。”莫尋分析情況。


    沈薇指間沿著南楚地圖邊沿,劃了一條線:“我記得,這裏有海上的商路。商船運送南海珍珠,繞過海峽,可抵達慶國西邊。”


    莫尋咋舌:“難!李元禮天天盯著你,除非咱們把他殺了,才有機會逃出去。可殺了他,南楚必定大亂。你這脆弱的小身板,也經不起漫長的海運。”


    沈薇暗中歎口氣。


    身體不好,逃跑都難。


    莫尋看窗外的天空已經黑透,她打了個哈欠:“我迴樓下睡了,你也早些睡。”


    莫尋哈欠連天離去。


    沈薇不死心,繼續研究南楚的地圖。屋子裏香爐燃燒,暗香浮動。


    嘎吱——


    雅間房門打開。


    沈薇頭也不抬,敢深夜裏闖入她房間的人,以前是李元景,現在是李元禮。


    沉悶的腳步聲靠近,沈薇嗅到濃濃的酒水醇香。李元禮寬大的玄黑衣袍覆在南楚地圖上,笑了笑:“你倒是膽大,天天在我眼皮子下尋找逃跑的法子。”


    沈薇散漫迴答:“事在人為。”


    地圖看久了,眼花繚亂。


    沈薇揉揉眼睛,打算去洗把臉。剛走兩步,袖子忽地被李元禮扯住。


    大概是南海的酒太香醇,也可能是沈薇一路想逃跑的念頭太明顯,李元禮今晚淺酌兩口,頭腦有些發暈,他冷冷質問:“你是放不下慶國的商鋪,還是放不下慶國的人?”


    這問題太尖銳,沈薇揚眉,用力迴扯袖子:“別管太多。”


    撕拉——


    單薄的淺色右衣袖撕開。


    沈薇隻感覺右肩一涼,半截淺色衣袖劃過手臂,攥在李元禮的手裏。


    失去布料的遮蓋,圓潤的肩膀露出來。沈薇這段日子沒有經曆風吹日曬,皮膚白了很多,明明燭光將她的肩頸襯托得白皙瑩潤。


    李元禮目光落到沈薇身上,凝住,黑眸裏跳躍著沉沉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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