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樂遊去哪裏,梁淮川總會暗中保護。


    這次也不例外。


    李元景吹胡子瞪眼:“梁淮川?又是那小子!樂遊你已經及笄,不是小姑娘,怎能和外男牽扯不清!”


    樂遊小聲辯解:“梁淮川不是外男,他很好呀。”


    李元景氣得拍桌子:“半夜三更,荒山野嶺,孤男寡女,他那點心思朕還不了解?來人,把梁淮川給朕拖過來!”


    不用派人去拖,梁淮川默默地從院牆翻進來。他拱拱手,客套地給李元景和沈薇行禮問安。


    沈薇已經挺長時間沒見過這個梁家小子。


    梁淮川已經長大了,他個頭高大,像隻灰色的野狼,五官輪廓極其硬朗,劍眉星目顯得很冷厲,皮膚是久經風吹曬的古銅色。


    李元景臉色越來越差:“梁家小子,隨朕過來。”


    梁淮川不卑不亢,跟著李元景離去。


    院子裏,便隻剩下沈薇和樂遊。沈薇看樂遊渾身髒兮兮,心裏喟歎,派宮人帶樂遊前去沐浴更衣。


    一個時辰後,樂遊換上鮮亮的衣裳,開開心心依偎到沈薇懷裏撒嬌:“母後,孩兒隻是擔心你呀。以後不會再任性行事。”


    沈薇撫摸閨女柔軟的頭發,笑道:“就算有梁淮川保護,你也不能掉以輕心。一輩子很長,你總不能全靠他保護。”


    樂遊唇角彎彎:“母後安心,就算昨晚沒有梁淮川,孩兒也能度過危機。母後送給孩兒的匕首,我隨身帶著呢。”


    樂遊始終記得沈薇的教導——求人不如求己。


    宮人送來糕點和茶水,母女倆聊著天。臨近中午,沈薇還不見李元景和梁家小子迴來。


    沈薇召來采蓮:“你去後院瞧瞧,若是梁家小子傷得太重,讓太醫給他治治。”


    梁淮川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孩時,李元景便看他不順眼。


    如今梁淮川長得牛高馬大,李元景看他更不順眼。


    難免會打一場架。


    樂遊完全不擔心,對梁淮川的實力很有信心:“母後放心,梁淮川他可抗揍了。”


    不一會兒,李元景和梁淮川雙雙露麵。李元景麵上無傷,臉色很臭;梁淮川臉上掛了彩,顯然挨了一頓揍。


    樂遊瞧見梁淮川臉上的傷,忙放下手裏的茶杯,關懷地問:“梁淮川,我看看你的傷!”


    梁淮川微彎腰,讓樂遊能瞧見他的臉。


    李元景見狀,胡子吹得老高。皇家好好的白菜,被一隻野豬給拱了,實在糟心!


    接下來幾日,沈薇和李元景繼續朝江南趕路。樂遊貪玩,不願意迴燕京城公主府,堅持要和沈薇一起南下。


    沒辦法,沈薇隻得同意,最後樂遊和梁淮川也加入了南遊隊伍,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初秋的江南。


    ...


    ...


    江南風光好,初秋也溫暖,江水清澈透亮,風景宜人。


    新帝登基,昔日的太後榮升為“太皇太後”。太皇太後長期住在江南別院,沈薇再次見到她時,發現母後的氣色好了不少,整個人神采奕奕。


    一家人重逢,太皇太後命人擺了宴席,美美吃了一頓。夜晚,沈薇興致大發,帶著樂遊去看燈會。


    李元景派虎衛保護沈薇,自己則是在月下與母親訴苦。


    “在她心裏,朕居然不是最重要的!母後,這些年薇薇一直在做戲!”李元景憤憤不平。


    太皇太後幽幽喝口茶,神色平靜:“論跡不論心。沈薇替你生兒育女,把三個孩子教養得極好,把後宮管得井井有條,她沈家的兄弟也對朝廷忠心,承泰那孩子也是年少有為,你便知足吧。”


    李元景驚住。


    他萬萬沒想到,母後居然徹底倒向沈薇那邊!


    李元景不禁反問:“母後,難道您早知薇薇待我不是真心?”


    隻見太皇太後微咳一聲,遞給李元景一碗茶:“自然知道。”


    李元景:...


    李元景的世界再次崩塌了。


    太皇太後安慰他:“你早些年從沒把女人當迴事,後宅子嗣差點全被澹台氏毀了。元景,你該感謝沈薇,若不是她,慶國沒準已經亂了——哀家隻後悔當年沒有早些遇見沈薇。要是當年把她許配給你兄長為側妃,興許朝局更不同了。”


    李元景嘴皮張了張,愣是半天沒憋出一個字兒,咕嚕咕嚕喝了好幾碗茶。


    天色更黑,沈薇和樂遊還未歸來。


    李元景生了一會兒悶氣,不見沈薇的身影,心裏湧起擔憂,派人出門去接沈薇迴來。


    今晚天氣古怪,烏雲慢慢堆積天幕,冷風四麵夾擊,李元景在書房裏看書,耐心等待沈薇歸來。不知為何,李元景的心緒忽然變得慌張,有種難以言喻的惶恐席卷心頭。


    這種惶恐很熟悉,就如當年他與恆王爭奪皇位時,忽然惶恐,下一刻調轉馬頭去城外別院找要逃跑的沈薇。


    啪嗒——


    冷風吹開窗欞,把書桌上的蠟燭吹滅,整個書房陷入黑暗。


    李元景放下手裏的書,聽到院子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接著,是樂遊驚慌的唿喚:“傳太醫!快,母後暈倒了!”


    院子裏燈火大亮。


    李元景迅速上前,將昏迷的沈薇抱入內屋。


    今晚和樂遊在燈會遊玩,沈薇忽然又暈倒了,和數日前突發性暈厥的症狀一模一樣。夜晚狂風大作,拍得窗欞響個不停。


    李元景握著沈薇冰涼涼的手,心裏的那種惶恐感揮之不去。


    他甚至有種錯覺,好像自己會永遠失去沈薇。


    ...


    ...


    遙遠的大陸東南側,群山連綿,東臨浩瀚大海。在一個小小的漁村裏,人群喧鬧。


    “救上來了嗎?”


    “哎喲,喜兒怎麽想不開跳水呢。”


    “撈上來了,讓我看看還有沒有氣兒。”


    “不就是被吳王罵了幾句,何必投海自盡,可憐她十二歲的弟弟,徹底成孤兒了。”


    “喜兒好吃懶做,妄想著吳王這根攀高枝兒,苦活累活都讓弟弟幹,我看她死了也挺好的,省得浪費魚。”


    漁民們嘰嘰喳喳,將投水自盡的姑娘撈起來。試探那姑娘的鼻息,氣息全無。


    已經死透了。


    眾人唏噓不已。


    十二歲的小少年哭得撕心裂肺,跪在姐姐的屍體邊哀嚎。其他漁民於心不忍,個個掩麵歎息。


    在少年悲哀淒涼的哭聲中,死透了的漁家女忽然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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