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眼淚止不住,眼神傷心決絕。


    像朵帶刺的玫瑰。


    李元景他哪見過沈薇這般崩潰的樣子,他試圖解釋:“朕不是懷疑你——”


    沈薇退後兩步,擦去眼角滾落的淚水,轉過身背對他:“從親耕禮迴來,皇上對妾身疏遠,百般懷疑。妾身又不傻,自然能感覺到皇上的懷疑和防備。妾身無話可說,皇上幹脆現在就賜死我!”


    李元景摁住沈薇的肩膀,把她身子掰迴過來,李元景道:“薇薇,別胡思亂想,朕不會賜死你。”


    沈薇和他直視,一字一句質問:“這話皇上信嗎恆王有句話倒說的沒錯,皇上當真是清冷涼薄之人。”


    李元景下意識抓住關鍵詞“恆王”,他瞬間炸了:“還說和李元禮沒牽連,他隨口一句話,你竟記得這般牢固!”


    沈薇這會也不慣著他,扯起嗓子和李元景爭執。


    兩人大吵一架。


    李元景氣得臉紅脖子粗,拂袖離開寢殿,大步離開永寧宮。


    德順公公跟在李元景身後,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路過永寧宮的菜園子時,李元景瞥見菜園子裏蔫兮兮的菜苗,火氣更盛。


    他幾日不來永寧宮,沈薇連他的菜也不好好照料!


    天子轎輦浩浩蕩蕩離去,永寧宮再次安靜下來。


    跪地瑟瑟發抖的宮人們,陸陸續續起身。采蘋采蓮最為擔憂,慌忙跑進寢殿裏照顧沈薇。


    伺候沈薇多年,采蓮采蘋見慣了沈薇和皇上恩愛,這還是第一次碰到兩人吵架!


    吵得很兇,房梁上的磚瓦幾乎都被吵翻了,整個永寧宮都能聽見。


    “主子,您怎麽敢和皇上吵架呀。”采蘋急得團團轉。采蓮則是將一杯茶水遞來,給沈薇潤喉嚨。


    沈薇咕嚕喝了半碗茶,揉揉幹癟的肚子:“憋在心裏,不如直接吵出來。”


    她又迴到膳桌邊,把那道清炒嫩筍吃了個幹幹淨淨。


    兩口子吵架,李元景被氣跑了。


    沈薇可不氣,戲演完了也不耽擱她吃飽飯。


    ...


    ...


    接下來的幾日,前朝後宮裏的風聲不斷。陸家嫡係一脈全部落了大獄,刑部晝夜加班審問,雲州風雨飄搖。


    這日,李元景批準了陸國公秋後問斬的折子,又派人去抄雲州國公府。


    忙完公務,天兒漸漸暗下來。李元景在長安宮偏殿裏飲茶,視線望向窗外空蕩蕩的宮道,喝一會兒茶,望一會兒宮道。


    宮道無人來往。


    李元景啪地放下茶杯:“德順!”


    德順公公趕緊走進偏殿,弓著身子問:“皇上,您有何吩咐。”


    李元景沉默了一會兒,問:“宸貴妃還沒過來認錯”


    德順訕訕一笑,小聲迴答:“皇上,宸貴妃今日去慈寧宮陪伴太後,又去查看皇商送來的瓷器樣本。可能、可能沒時間來長安宮。”


    啪嗒——


    上好的白玉杯砸到地上,碎裂成幾片,碧螺春沁人心脾的香味彌散。


    德順趕緊跪下。


    李元景雙手背在身後,在側殿裏來來迴迴徘徊,他咬牙切齒道:“從小到大,她沈薇是第一個敢吼朕的人!她竟然吼朕!朕沒賜死她已算仁慈!她倒好,至今也不來認錯!”


    德順不敢說話。


    自從那晚大吵一架後,李元景憋了滿肚子的火。他隻是稍微懷疑一下沈薇,沈薇倒好,像是吃了火藥一樣炸了。


    兩人相處多年,沈薇總是溫溫和和,明媚大方。這還是李元景頭迴看到沈薇勇敢無畏的另一麵,張牙舞爪,句句帶刺兒。


    李元景又生氣又無奈。


    午夜睡不著的時候,李元景想起沈薇句句帶刺兒的罵聲...又覺得沈薇這副樣子還挺鮮活可愛。


    李元景在屋子裏來來迴迴踱步,俊臉生寒,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德順傾訴:“李元禮隨口一句話,她竟記得這般清楚!若是那日朕沒趕上,她是不是要乘船和李元禮去南楚”


    德順腦袋深深埋著,恨不得當場變成聾子。


    皇帝貴妃吵架,遭殃的是他們這幫奴才。


    李元景很生氣。


    他是天子,是大慶的皇帝!沈薇和他爭吵已經過去三日,她還不來主動認錯!


    李元景磨牙,沈薇不主動來認錯,他堂堂天子總不可能紆尊降貴跑去永寧宮求和。


    那就繼續耗著。


    反正他耗得起!


    李元景收斂神色,他吩咐德順:“你去禦花園看看,荷塘裏的鯉魚長肥了沒。”


    德順一咕嚕站起來,滿頭問號:“禦花園的鯉魚...皇上,隻是看鯉魚需要奴才去撈上兩條做魚湯嗎”


    李元景幽幽道:“你去禦花園的路上,順便去永寧宮瞧一眼,朕種的菜是否還活著。”


    德順無語。


    德順這下明白了,所謂去禦花園看鯉魚,隻是借口!皇上心裏還惦記著永寧宮的宸貴妃,可惜皇上拉不下臉去求和。


    “奴才這就去瞧瞧鯉魚。”德順恭恭敬敬離去。


    一個時辰後。


    德順迴長安宮匯報情況。德順低著頭,小聲說:“迴皇上,荷花池的鯉魚日漸肥美。永寧宮的菜園子,您種的菜全蔫了。”


    李元景俊臉寒氣森森。


    午後,李元景批奏折時,看到沈修明呈送的奏折。沈修明是沈薇的親弟弟,被李元景派去監管水壩修築工程。


    在奏折裏,沈修明有條不紊地向李元景匯報水壩修築的進程,還禮貌地給李元景問安,順便問候貴妃姐姐。


    李元景心裏憋著火,他拿起朱筆,刷刷寫下幾行批複。斥責沈家家風不嚴,養出沈薇這麽個倔脾氣的女子。


    ...


    ...


    夜晚,永寧宮安安靜靜。


    沈薇吃飽喝足,早早歇下。


    宮人在殿外值守,殿內暗香浮動,沈薇躺在香香軟軟的被窩裏,在腦海裏盤算著將來的計劃。


    咻——


    床幔忽然被刺破,一支帶信的飛鏢深深紮在羅漢床的木架上。沈薇噌地坐起來,正要出聲唿喚永寧宮的宮人,話到嘴邊又迅速咽下。


    她扯下那支飛鏢。


    打開書信紙。


    是恆王李元禮的信,內容為:


    【帝王多疑,屬實涼薄,不如割舍。今晚醜時,東門馬車,帶你離宮。自此天高海闊,暢得自由——李元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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