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喟歎,望著不遠處泛黃的秋葉:“爭來爭去,有何意義。猶如風中落葉,繁榮總會凋零。”


    皇後失勢,後宮風起雲湧,宮妃們都覬覦皇後之位,柳如煙隻覺得可笑。


    榮華富貴,名利權勢,都是過眼雲煙。


    沈薇轉過身:“采蘋,迴宮。”


    柳如煙是真的美,腦子也是真的奇葩。隻可遠觀,不可攀談也。


    沈薇一溜煙兒跑了。


    東亭裏,躲在柱子後的宮女雪梅探出個小腦袋。她走迴柳如煙身邊,小心翼翼道:“主子,起風了。您身子不好,太醫說吹風過度會著涼,要不咱們迴宮?”


    秋天的風兒涼颼颼,東亭偏偏在禦花園的風口處,雪梅是真的冷。


    但奈何,主子偏要獨坐東亭,欣賞秋天裏慢慢變黃的枯葉和逐漸變紅的楓葉。


    柳如煙道:“秋日甚美,楓葉如血,也算一絕。”


    雪梅想掐人中。要不是宸妃主子管理後宮以來,提了各宮大宮女的俸祿,雪梅真想撂挑子不幹。


    迴到東亭內,柳如煙安靜坐在石凳上,看花開花落,葉片泛黃。


    任後宮風起雲湧,她隻願做深宮裏的一棵梅花樹,遠離風波,孤芳自賞。


    雪梅則是默默地掰著手指頭,數她出宮的日子。宮女年滿二十五可離宮,她再熬一年,就能脫離苦海了。


    ...


    ...


    前朝後宮,都在等皇帝的廢後旨意。


    但奇怪的是,時間飛快消逝,已經臨近中秋,廢後的旨意還沒降下來。


    謝家第一個按捺不住,聯合十幾個臣子上奏,細數皇後的罪行,希望皇上頒布廢後。朝堂上,皇上龍顏大怒,斥責這幫臣子,貶了大半,罰了俸祿。


    皇上聲稱,皇後雖罪行累累,卻是李瑤公主的生母。念在舊情,皇上不打算廢後。


    眾人這才意識到,澹台家族雖倒,皇上卻不打算廢後。


    ...


    坤寧宮。


    皇後每日都在煎熬中,她在等廢後的詔書,在等被賜死的白綾和毒酒。


    可惜沒等到。


    隻等來德順公公。德順公公傳皇上口諭,讓皇後在坤寧宮“養病”,往後餘生不得踏出坤寧宮一步。


    遣散宮人,每日隻有一個老嬤嬤給皇後送飯,門口有禁軍看守。


    德順公公離去,皇後癱坐在地上,茫茫然地望向空蕩蕩的院子。她喃喃:“不廢後...他,他竟不廢後...”


    莫非是每日燒香拜佛,菩薩顯靈,她這個虔誠的信徒留住一條命。


    皇後渾渾噩噩迴到佛堂,跪坐在蒲團上,茫然望著那尊慈悲的菩薩佛像:“往後餘生...本宮隻能長伴菩薩...”


    她徹底輸了。


    屋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李瑤來到佛堂前。她輕聲唿喚了一句:“母後。”


    皇後迴頭,看見門邊怯生生的小姑娘。


    李瑤小聲說:“天涼,瑤兒給您帶了一床厚實的被褥。您好生養病,瑤兒以後每個月初會來看您一次。”


    旁邊的宮女放下一床厚實的被褥。


    李瑤沒敢靠近皇後。


    跪坐在佛堂裏的皇後,骨瘦如柴,眼球突出,顴骨高凸,像是一具可怕的骷髏。望向李瑤時,兇神惡煞。


    李瑤鼻梁泛酸,放下棉被後,帶著宮女迅速離開。


    母女情誼,僅此而已,將來她出嫁後,便不會再來探望皇後,她有自己的人生,她絕不會走上皇後的老路。


    皇後枯坐在佛堂裏,望向女兒離去的背影,她忽然被一種很沉重悲愴傷感籠罩。


    家族坍塌,兒子接連去世,夫君厭棄...到最後,留在她身邊的,隻有最看不起的女兒。


    皇後埋下頭,發出悲愴痛苦的嗚咽。


    也不知過了多久。


    屋外再次傳來腳步聲。


    這次來的是沈薇。


    日光清澈,坤寧宮的院子長久沒有打理,野草肆意生長,一朵朵菊花開得瘋狂,和野草混為一體。


    沈薇駐足欣賞野菊花,宮裏的花花草草大多修剪地整齊,野蠻生長的野花倒別有一番美麗。


    皇後拖著麻木的腳步,走出佛堂,眼神陰鷙盯著沈薇:“你來做什麽?來看本宮的笑話?”


    沈薇迴眸,盈盈一笑:“是呀。”


    滿院子的野菊花,沈薇佇立其中,相貌妍麗,人比花嬌。


    皇後眼神充滿嫉妒,同在深宮裏,蘭嬪、淑妃、梅妃,已經慢慢凋零。唯獨這沈薇,總能招搖明豔,好像永遠不會衰敗。


    多年前,皇後把沈薇抬為侍妾,哪能想到,她從未放在眼裏的低賤侍妾,有朝一日竟能寵冠六宮。


    皇後尖酸地嘲諷:“沈薇,沒有人能一輩子得意,總有你跌落泥潭的一天。”


    沈薇露出微笑:“就算有朝一日跌落泥潭,我也能再次站起來。可你呢,永遠走不出坤寧宮。”


    現在留著皇後一條命,是為了製衡世家。


    等李元景把世家削幹淨,皇後的命也就到頭了。


    皇後手指甲掐進掌心。


    沈薇慢悠悠走過去,歪頭打量皇後,輕聲告訴她:“本宮管理後宮,禦下極嚴,耳目遍後宮。坤寧宮那點風吹草動,瞞不過我的眼。”


    皇後愣住,疑惑道:“你什麽意思!”


    沈薇笑了笑:“前段日子你一次次溜出坤寧宮,你給澹台家傳信,去李承貞宮裏訓斥,私下和澹台吟雪勾結...你真以為是侍衛看守不嚴?”


    皇後僵在原地。


    一股可怕的寒意從腳脖子竄到頭皮,皇後渾身籠罩在可怕的寒意裏。


    太可怕了!


    沈薇太可怕了!


    皇後眼球泛紅,她絕望地朝沈薇撲過來,尖叫著說:“是你!是你在背後推波助瀾!是你害死了我兒子!是你害了我家族!你不怕本宮把你的真麵目告訴皇上嗎?”


    沈薇退後兩步,避開皇後的攻擊。


    沈薇搖頭:“為妻不賢,為母不慈,為女不孝,為上不仁,為下不敬,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頓了頓,沈薇眼神冰冷,繼續道:“本宮記得,當年在王府時,你自詡人淡如菊。往後餘生,你就陪著這些菊花過吧。”


    沈薇離開坤寧宮。


    她吩咐門口的侍衛:“後院的狗洞補好,院牆每個月都要檢查有無破損。”


    侍衛拱手領命:“是。”


    沈薇乘坐轎輦,返迴永寧宮。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錯漏讓皇後鑽,皇後再也不能踏出坤寧宮半步。


    沈薇的轎輦剛抵達永寧宮,院裏的采蓮歡歡喜喜跑過來稟報:


    “恭喜主子,賀喜主子,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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