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對柳如煙還算有餘情。柳如煙得了風寒,燕王看在往日情誼上,還是決定去探望。


    “王爺,妾身陪您去。”沈薇扶著腰緩緩站起來,讓采蓮去取披風。


    燕王露出輕笑,握住沈薇溫暖的手:“外麵下雪天寒地凍。薇薇你先去睡,本王去棲雪閣一趟,很快迴來。”


    沈薇想送燕王出門,也被燕王阻止。她隻能“依依不舍”地目送燕王離去,直到他頎長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蒼茫雪海裏。


    “采蓮,取茶油來。”燕王離去,沈薇臉上的笑容緩緩散去。


    她要用茶油塗抹肚子,盡可能減少妊娠紋。


    ...


    夜裏的雪還在下,積壓在王府的石板路上。


    燕王剛走出琉璃閣沒多久,腳步忽然頓住。他吩咐身邊的小太監:“你迴琉璃閣,取幾塊梅花烤餅送來棲雪閣。”


    燕王很喜歡沈薇做的梅花烤餅,香香脆脆,淡淡梅花香夾雜著麵餅麥香,很是可口。


    柳如煙生病,燕王給她帶幾塊梅花烤餅嚐嚐,也算是一種安慰。


    小太監領命,冒雪跑迴琉璃閣拿烤餅。


    燕王踩著白雪來到棲雪閣。雪花漫天飛舞,棲雪閣籠罩在蒼茫的白色裏,像是神話裏的瓊樓仙閣。燕王神情微怔,恍惚間想起他和柳如煙的初遇。


    那年燕京下了一場雪。


    燕王策馬迴燕京,路過梅花林時,馬兒受驚差點撞到梅花樹下賞雪的女子。燕王扶起差點摔倒的柳如煙,兩人目光碰撞,梅花花瓣掉落,雪花飛舞,一眼萬年。


    後來柳如煙入燕王府為側妃,兩人也擁有過短暫的美好時光。


    燕王負手走進棲雪閣,府醫連忙上前行禮:“給王爺請安。”


    燕王擺手讓府醫起身,問:“如煙身體如何?”


    府醫道:“濕邪外襲,寒氣入體,風寒引發高熱。小的已為側妃開了治風寒的藥,每日按時服用,定能及時好轉。”


    雪梅已經去熬藥了。


    燕王掀開銀白紗簾,步步走進柳如煙清冷的臥室裏。屋子裏布置清雅,案桌上放著柳如煙沒看完的《花間集》,花瓶裏放置新鮮的白梅,香爐裏飄出一陣陣清雅的梅花香。


    柳如煙安安靜靜躺在床上,黑發散在肩頭,額頭放著白色降溫的毛巾方塊,一張臉雪白毫無血色,如沉睡的冰美人。


    病若西子,惹人憐愛。


    燕王坐在床邊,端詳著柳如煙安靜美麗的臉龐,心頭浮出幾分懷念。兩人曾經相處的美好畫麵,一幕幕在燕王腦海裏閃過。


    “咳咳...”


    過了半個時辰,柳如煙秀眉輕蹙,咳嗽兩聲。眼皮輕動,緩緩睜開眼睛。視線從模糊變得清晰,柳如煙看到燕王那張英俊的臉孔。


    她喃喃道:“王爺...”


    一聲輕柔的唿喚,燕王瞬間心軟。


    他道:“本王在,如煙好生養病。”


    這時,雪梅把熬好的藥端進屋子裏。燕王難得親自動手,取來白色小湯匙,親自喂柳如煙喝藥。


    藥汁苦澀。


    柳如煙心裏很甜。


    她望著近在咫尺的俊美男人,恍惚間,又看到當年梅花樹林裏策馬而過的青年。兩人猶如神仙眷侶,陳年過往,如夢似幻。


    雪梅安安靜靜站在一邊,心裏樂開花。燕王親自給主子喂藥,兩人之間氛圍曖昧,一如初見。


    雪梅暗暗撫摸手指上的凍瘡,欣慰地想,自己終於把苦日子熬到頭了。柳如煙肯定會再得盛寵,雪梅這個小丫鬟也能平步青雲!


    一碗藥喝完,雪梅開心地把藥碗端走,交給院裏其他的丫鬟。棲雪閣共有四個丫鬟伺候柳如煙,但柳如煙不喜人多,平時隻準雪梅近身伺候。


    屋子裏,燕王扶著柳如煙躺下,他道:“冬日天寒,你身子弱,外出賞雪賞梅應多穿些衣裳。”


    柳如煙躺在床上,美眸流轉,浮出幾分委屈:“王爺以為,妾身的病是因為天寒?”


    燕王怔住:“還有其他原因?”


    柳如煙垂下美眸:“是被沈氏給氣的。”


    燕王一頭霧水。


    柳如煙風寒高熱,怎麽還牽扯到薇薇了?


    柳如煙悶悶道:“白梅如玉,在漫天大雪中孤傲綻開。那沈氏竟把白梅花摘下來製成烤餅。妾身實在憤懣,鬱結於心才生了病。”


    她並不覺得自己生病是因為穿的少,沈薇惹她生氣才是主要原因。


    燕王一陣無語。


    屋外,小太監拎著食盒跑進來,恭恭敬敬把食盒遞上:“王爺,奴才按照您的吩咐,迴琉璃閣取梅花烤餅。沈主子說剩下的梅花烤餅不新鮮,特意讓采蓮姑娘重新製了幾塊新鮮烤餅。”


    小太監把食盒打開,取出一個白色小碟子。


    四塊賣相極好的烤餅,整整齊齊擺放在小碟子裏,還冒著熱氣。


    小太監還不忘拍柳如煙的馬屁,笑嘻嘻道:“柳主子,王爺待您真好。王爺喜歡吃梅花烤餅,也沒忘給柳主子送一份,可見在王爺心裏,柳主子分量頗重。”


    燕王:...


    柳如煙:...


    柳如煙鼻梁泛酸,美眸浮出清亮的水漬。她失望地盯著燕王,哽咽道:“王爺這是在故意膈應妾身嗎?明知妾身最愛梅花,竟用這粗俗的烤餅來侮辱妾身。”


    兩行清淚簌簌落下。


    柳如煙心裏被失望填滿。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背對著燕王,纖瘦的肩膀隨著抽泣的動作輕輕搖晃。


    燕王無奈地揉揉眉心,本王不是那個意思!


    他道:“如煙,你聽本王解釋。”


    柳如煙不聽,陷入深深的抑鬱中。


    換做以前,兩人感情正好的那幾年裏,燕王肯定會願意放低身段哄柳如煙幾句。


    然而最近幾年,太子兄長生病,燕王承擔自家國的未來,白日裏為了朝廷大事殫精竭慮,身上漸漸有了上位者的霸氣和尊嚴。迴到王府裏,燕王實在分不出心思來安慰自己的妻妾。


    甚至看到柳如煙悲傷抽泣,燕王不再心疼,隻心煩。燕王心裏剛冒起的那點憐憫憐愛,在柳如煙的無理取鬧中消失得幹幹淨淨。


    幾朵梅花而已,用得著傷春悲秋?


    燕王起身,拂袖大步離開。


    雪梅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燕王的背影消失在大雪裏。雪梅跑進寢殿裏,看到流淚不止的柳如煙,雪梅默默地掐自己的人中。


    煮熟的鴨子飛了,到棲雪閣的燕王走了。


    雪梅恨鐵不成鋼地問:“主子,您怎麽又把王爺給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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