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側妃貿然修改後廚的菜單,王妃也不會多生氣。


    可沈薇不過是個身份卑微的侍妾,連庶妃不是!哪來的膽子越過堂堂王妃,幹涉後廚菜單的事情。


    “主子,您先消消氣兒。”劉嬤嬤趕緊上前,語氣和緩,“那沈氏雖然是侍妾,可畢竟得王爺的寵愛,生下孩子後也會晉為庶妃。您先別和沈氏計較,如今王爺中毒受傷,照顧王爺才是第一重要的事。至於那沈氏,橫豎都在咱們眼皮子下麵,翻不出什麽浪花。”


    王妃抿嘴,掐住手裏的佛珠,一下一下掰動。


    她知道劉嬤嬤的話在理,可王妃心裏就是不舒坦。沈薇有孕之事,就像是一根尖銳的刺紮在她心裏,她努力忽視,怎麽都忽視不了。


    她隻能安慰自己,沈薇隻是個生孩子的工具。沈薇將來生下的孩子,也沒資格親自撫養。


    沈薇遲早會嚐到母子分離的人間疾苦。


    王妃在心裏誦念了幾句梵經,把那股煩躁的情緒壓下來後,才前往燕王的主屋。


    夜深深,悶熱。


    王妃抵達燕王主屋門口時,看到柳如煙、劉巧兒、張妙玉三個側妃也都在,侍妾香兒竟也在末端。柳如煙一身白衣,夜風吹得衣袖飄飄;劉巧兒衣衫樸素,低頭不知在想什麽;張妙玉手裏捧著一隻烤紅薯,正美滋滋品嚐。


    燕王是王府的支柱,他受傷,妾室們自然要前來探望,並且夜晚輪流侍疾。


    王妃的視線落到末端的香兒身上。香兒塗脂抹粉,穿著豔麗的衣裙,頭上有五六支華麗的簪子,不像是來侍疾的,倒像是青樓裏的花魁。香兒出身不高,自然不會梳妝打扮,隻會把最貴的穿戴在身上,看起來不倫不類十分滑稽。


    “這裏沒有你的事,迴去。”王妃語氣含著厭惡。給燕王侍疾,哪裏輪得到一個小小的侍妾?


    香兒怯生生地說:“王妃,香兒擔憂王爺,隻想來看王爺一眼。”


    看王爺是假,在王爺麵前露臉是真。


    燕王隻來過芳菲苑兩次,一次待了不足半盞茶時間,一次留宿。此後,燕王徹底把香兒拋到腦後。


    香兒有點著急,燕王若是再不來她這裏,她恐怕會徹底失寵,再次過上以前那種備受欺淩的苦日子。


    她鼓起勇氣,也想來侍疾。


    但王妃隻是厭惡地掃了她一眼,小小侍妾,也配和正妃側妃一同侍疾?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劉嬤嬤直接讓丫鬟把香兒趕走,香兒想高聲唿喚燕王,被丫鬟直接捂住嘴拖走。


    天兒越發黑了,王妃帶著三位側妃走進主屋內,行禮問安。燕王正在用膳,王妃的視線落到膳桌上,瞧見鱸魚奶湯、黃芪魚片湯等食物,王妃秀眉不禁皺了皺。


    沈薇就讓王爺吃這些寒酸的東西?


    至少要鯽魚豆腐羹、黨參山藥燉雞等食物,才適合養傷。


    王妃恭恭敬敬道:“今晚妾身和幾位妹妹輪流侍疾,照顧王爺。”


    燕王放下筷子,本想拒絕。


    可想著他現在是故意在“裝病”,生病的時間越長,表現的病情越重,越能堵住朝中反對增兵攻城之臣的口舌。


    於是,燕王點頭同意。


    所謂“侍疾”,目的是確保病患在生病的時候,能夠得到有效的照顧。燕王府伺候的丫鬟傭人很多,本不需要妻妾近榻侍奉。


    但王妃和側妃們親自來侍疾,也能體現王府後宅的妻妾和睦,傳出去也不會損了王府的顏麵。


    按照分工,一個時辰輪換一次。


    王妃第一個侍疾。


    燕王用完晚膳後,迴書房處理公務。隔了半個時辰,小太監把熬好的湯藥恭恭敬敬奉上來,交給王妃,還提醒:“迴王妃,太醫叮囑過,這藥需要趁熱喝,涼了藥效不佳。”


    王妃再將藥端進書房。


    燕王向來勤勉,臨睡前,還撐著病體看邊關送來的卷宗。


    書房裏燭光明亮,燕王身穿深色寢衣,一頭黑發披散下來,側臉輪廓俊朗。他右手握著卷宗,正凝神翻看,偶爾提筆寫幾道迴旨。王妃端著藥碗走進,望著正在閱讀的燕王,不禁有幾分黯然。


    曾幾何時,兩人新婚燕爾,也一起燈下讀書,紅袖添香。


    可惜歲月無情,再恩愛的夫妻,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襲。


    王妃將藥碗放下,溫柔道:“王爺,該喝藥了。”


    燕王心思都在兵部尚書遞來的折子上,他全神貫注,壓根沒有聽到王妃的話。王妃耐著性子唿喊了好幾聲,也沒聽到燕王的迴應半句,王妃心裏很是委屈。


    夫妻離心,如今的王爺竟然連她的聲音都不想聽了。


    燕王批閱完剩下的折子,抬頭一看,窗外已經是深夜。王妃還站在書桌旁邊,案桌上是已經涼了的藥。


    燕王把涼藥一飲而盡,迴屋臥榻而眠,腦袋一沾床就睡著了,根本沒有和王妃有言語的交流。


    燭光溫暖,王妃坐在床邊,她取出手帕擦了擦燕王的臉。


    燕王正值壯年,身體康健,越發俊朗非凡。而她已經眼帶皺紋,麵色蠟黃,隻能眼睜睜看著丈夫的心走遠。


    不過沒關係,王爺涼薄,她還有兩個孩子當依靠。


    也不知過了多久,燕王忽然被渴醒了。


    他困倦地揉揉眉心,啞著嗓子道:“水。”


    一雙眸子半睜,燕王模模糊糊瞧見床邊一道雪白的影子。那影子通體雪白,黑發散在肩頭,一張臉如霜雪毫無血色。


    燕王心裏咯噔一下,寒意從頭到腳蔓延,瞌睡蟲驟然消散。


    他猛地坐起來,噌地去拔床邊的長劍,想要殺鬼。


    眼前視線清晰起來,柔和燭光下,柳如煙那張傾城傾國的美麗臉龐映入眼簾。


    燕王握住長劍的手頓住,一陣無語。


    嚇死本王了,還以為夢見可怕的女鬼!


    原來王妃侍疾的時間到了,輪到柳如煙來侍奉。


    柳如煙身穿一襲銀白廣袖雲錦裙,袖子又寬又大宛若流蘇。她頭戴白玉簪,麵容雪白,眸中噙著淚水,就這樣淚眼汪汪望著燕王。


    柳如煙看到燕王手裏的長劍,劍刃泛著冷漠的寒光,一如燕王冷漠的心。柳如煙落下兩行清淚,輕聲詢問:“王爺這般厭惡如煙?竟拔劍相向。”


    燕王把長劍收迴鞘內,耐心解釋:“未曾,莫要多想。”


    但柳如煙卻苦笑一聲,哀怨道:“古語有雲,親有疾,藥先嚐,晝夜侍不離床。如煙本想安安靜靜陪著王爺,卻沒想到王爺心裏已無如煙。”


    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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