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寧長寂和鍾離斐一直有往來。


    大約是因為有幾分同病相憐,兩人的關係也在這些來往中變得日益微妙。


    雖然說不上有多深的交情,話還是說得上幾句的。


    並且還是交心的話。


    從永夜宮離開後,寧長寂特地抽了個時間,前往西荒流光城拜訪鍾離斐。


    魔尊這個人吧,向來不走尋常路線。


    就算拜訪舊友,也不可能規規矩矩送上拜帖。


    他直接仗著強大的修為直闖金烏宮,再直闖鍾離斐的寢宮。


    沒想到一進門,就碰上他正在罵孩子——


    那孩子大約十幾歲,長得眉清目秀,就是跟鍾離斐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看起來資質也很平庸。


    哪怕是最簡單的禦物術也練的亂七八糟,鍾離斐怎麽教都教不會。


    他剛要發火,坐在旁邊的柔弱美人突然站起身,笑盈盈替他擦汗:“城主別生氣,孩子還小,慢慢教就是。”


    鍾離斐是真的生氣了:“十三歲了還小?本座十三歲的時候,都快結出金丹了。你再看看他什麽樣子,資質平庸就算了,還玩物喪誌。”


    柔弱美人的眼中突然蓄滿淚水,哭的梨花帶雨:“都是我的錯,都怪我忍辱負重那些年憂思太過傷了身子也傷了修為,連累這孩子一出生就資質平平。阿斐您心裏有氣是應該的忙,我……都怪我,當初我就應該去死。不應該為了能見到你,強撐著一口氣忍辱負重留在他身邊……”


    “夠了。”鍾離斐不耐煩打斷她的哭哭啼啼:“既然你也知道他資質平平,那確實也不必抱太大希望。玩物喪誌就玩物喪誌吧,以後做個富貴閑人,我流光城也養得起。”


    “……”柔弱美人白清瑤的哭聲直接尷尬的卡在了嗓子眼裏。


    鍾離斐絲毫不留情麵:“我不是給他指了師傅嗎?自有人教他讀書修行。本座公務繁忙,若是無事,他愛修煉修煉,你愛幹嘛幹嘛,少到本座麵前晃悠。”


    白清瑤淚水無聲滑落,柔柔弱弱緊緊咬著唇不敢哭出來,隻能期期艾艾:“阿斐,我知道你心裏對我有怨。願我在你最狼狽的時候離開你,可我也是被逼的,都是為了能再見到你。況且,就算你對我有怨,可這孩子是你唯一的子嗣,你總不能……


    你還記得嗎?母親一向最疼你。每次你練功不勤免被老城主責罰的時候,她都會站出來


    替你擋下。如果母親還活著,定不會……”


    “滾。”鍾離斐完全不想再聽,直接一揮手將母子倆打出去。


    寧長寂平白看了一出好戲,從暗處慢慢顯出身形幸災樂禍:“怎麽?有嬌妾愛子在身邊,流光城主還不開心?”


    鍾離斐不由得有些狼狽:“別人不知情也就罷了,你說這種話,分明就是在看我笑話。”


    寧長寂徑自走到他身邊坐下嘲笑:“孩子不是你的有什麽關係?最起碼媳婦是你的。”


    “寧長寂你……”


    “我如何?”寧長寂挑眉:“都這麽多年了,這孩子都快到了定親的年紀。你要是不喜歡替別人養兒子,直接說便是。可是這麽多年了,你依舊將這對母子養在身邊。還緘默不言,讓所有人都以為,這就是你親生的兒子。”


    鍾離斐默了默:“我跟你說過的,白清瑤自幼在我母親膝下長大,縱然我已經不愛她,兄妹之情還是有的。我母親的遺物全都沒了,她算一件吧。


    有她在身邊,終究還有個人能陪我說說過去的事。無論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總有個人記得我母親的生死忌日,記得她喜歡什麽。


    雖然她嘴裏那些言不由衷的話有時候真的很煩,不過那些人那些事,我也隻能從她嘴裏聽到……”


    鍾離斐這種奇怪的行為,正常人還真理解不了。


    但是,同樣家破人亡,全家死光的寧長寂是理解的。


    他忍不住歎氣:“話雖這麽說,隻是這白清瑤滿口謊言,惺惺作態。隻怕天長日久,會節外生枝。如果是她一個人便罷了,你給她個侍妾的身份讓她有個庇護,平日裏見不上麵 ,倒也礙不著你什麽。隻是這孩子……畢竟頂著你唯一子嗣的名頭,若被有心之人利用,隻怕會惹出禍端來。”


    鍾離斐沉默半晌,突然開口:“我前些日子,見到葉念安了。”


    寧長寂喝茶的手一頓:“如何?”


    鍾離斐閉了閉眼:“不愧是葉流雲的兒子,天生的金丹,武脈劍骨,且一副美人骨相。小小年紀,就已經風采卓然。隻怕用不了多久,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寧長寂上迴見葉念安時他還小:“原來如此,怪不得要將他送到鍾山學藝。如此天姿若像葉驚濤那樣行差踏錯,隻怕也是天下浩劫。”


    鍾離斐道:“我瞧著,那小子既像葉流雲又像談修明。隻要別長歪,將來必定是一代傳奇。”


    葉流雲是六千年前的傳奇,談修明是如今的傳奇。


    葉流雲之子,談修明之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也不奇怪。


    寧長寂點頭認可,隨即問他:“所以你嫉妒了?非要拿你這個名義上的兒子跟他比一比?”


    鍾離斐自嘲一笑:“比得了嗎?我比不了葉流雲,我的‘兒子’又何曾能比得了葉念安?隻是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大錯已然鑄成,那不如讓他繼續錯下去。既然我已經是個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負心人,那不如負心到底。


    迴到葉流雲身邊,才是她一直以來真正想要的。她很好,葉流雲也很好。我已經錯過一次了,何必去橫插一腳?


    既然所有人都以為白清瑤的孩子是我兒子,那就將錯就錯吧。讓天下人繼續罵我忘恩負義,讓玲瓏繼續恨我恩將仇報。


    她和葉流雲如今很好,葉念安也很好。她不必再去迴想當年的事,更不必再因為當年的事,對我有所動容。我錯都錯了,不如一錯到底。隻要她好好的,不就是多養個兒子嗎,無所謂的。”


    寧長寂突然就明白了。


    鍾離斐這麽多年不揭穿白清瑤,其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樂玲瓏。


    她不想讓樂玲瓏知道真相,不想讓樂玲瓏再去迴想當年的是非對錯,打擾他和葉流雲如今的生活。


    鍾離斐這個人啊,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複雜。


    無論愛還是恨,都那麽……別扭。


    不過,既然是他自己的選擇,或許將錯就錯,對所有人都好吧。


    寧長寂不置可否,歎口氣岔開話題說起他的來意:“阿顏從小不受薑家人待見,去了南境後,也一直習慣將所有事攬在自己身上,將所有人護在身後。她這一生,很少有人真正為她著想,也沒過過幾天真正舒心的日子。


    本尊曾經家裏的老人說過,女子成婚,無異於第二次輪迴。所以這一迴,我想給她最好的,給她她想要的。但願這一生,阿顏都能有所依靠,平安順遂,得償所願。”


    【看到大結局的姐妹們都知道,這個故事結局其實有點倉促,有很多東西沒有仔細交代,也有很多人沒有結局。這一年以來,我一直記掛著這個事情有點放不下。趁最近有空,打算每天寫點就當彌補自己的遺憾。喜歡看的姐妹們可以繼續看,不喜歡看的不看也不影響正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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