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盈當場就尷尬了:“……”


    就連葉寒舟自己都有點尷尬:“……鍾離城主,您這是什麽意思?何必行此大禮?”


    唯獨樂玲瓏麵色如常淡淡道:“咱們鍾離城主可不像是會吃這種虧的人,既然他行此大禮,那便是他欠你的。受著吧,不用不好意思。”


    寧長寂隱隱察覺到了什麽:“聽鍾離城主的意思,難不成早知自己並非樂姑娘亡夫轉世之身?”


    薑盈也聽出不對:“對呀,鍾離斐。聽你這意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因為對玲瓏姐姐癡心妄想,所以故意拖著不說?”


    鍾離斐喉頭微動,重重一個頭磕在地上:“前輩,是我的錯。您對我有大恩,我不該癡心妄想。”


    他這一出,把所有人都整懵了。


    就連樂玲瓏都忍不住蹙眉:“寒舟對你有恩?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鍾離斐苦笑:“你之前那麽問我,還以為你什麽都知道了呢。”


    樂玲瓏淡淡瞥他一眼:“算是知道吧,不過,都是猜的。當年我之所以會認錯人,最重要的一點,便是當初在烏雅城遇見你時,你的血無意中濺在銀鈴上,封存有寒舟一縷氣息的銀鈴生平第一次作響。其二嘛,則是後來我趁你重傷時探查過你的神魂,確實找到了當年我留下的契印。還有你這幅與他相似的容貌,一出現便迷了我的眼。後來我也曾為你算過一卦,你我之間有姻緣……”


    薑盈聽的雲裏霧裏:“人有相似之我相信,出現一次巧合我相信,這麽多事情湊在一塊,確實就不能用巧合來形容了,這到底是怎麽造成的?”


    樂玲瓏苦笑:“或許就是因為我樂玲瓏精通命理,所以才被天命二字所騙,才被表象蒙蔽了雙眼……明明我的寒舟頂天立地,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兒。我卻寧願相信他在滄海桑田中變了性情,也不肯相信我自己找錯人。終究,是我的執著騙了自己,傷害了鍾離斐,也蹉跎了寒舟這麽多年……”


    薑盈突然想起發生在葉淩霄身上的事,唏噓道:“有的時候,天命確實是最會騙人的。不過你堂堂天下第一命修,為何會被騙成這樣?”


    樂玲瓏無奈看向鍾離斐:“隻能說陰差陽錯吧,我為尋迴亡夫逆天而為,機關算盡。卻獨獨忘了,我的夫君啊,他當年早已魂飛魄散,他的魂魄是不完整的。”


    葉寒舟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鍾離斐身上:“難不成……我與鍾離城主,竟然是同一個人?當年我三魂七魄一分為二,然後在滄海桑田中吸天地靈氣慢慢養成兩個完整的魂魄,最後入輪迴盤,轉世成了兩個人?怪不得我的魂魄少了一片。”


    不等樂玲瓏迴答,他已經忍不住跳起來指著鍾離斐破口大罵:“我葉寒舟今生縱使隻是隻半妖,沒讀過多少聖賢書,不曾聽過多少聖賢道,也知曉最起碼的禮儀廉恥。你身為我的分身,怎麽一點臉都不要?無論如何玲瓏對你有恩,你對她有過承諾。你怎麽能做出這種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事來?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以後出去最好別說你跟我有關係,我丟不起這個人。”


    樂玲瓏趕緊扯他坐下:“別胡說八道。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你說的這種情況確實是存在的,但沒有發生在你倆身上。你就是你,也隻是你。鍾離斐也隻是鍾離斐,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應該還是有的吧,畢竟他的半片殘魂,至今還在我身上……”鍾離斐苦笑一聲,恍惚開口。


    “什麽?”葉寒舟不解。


    樂玲瓏卻早已心中有數,意味深長道:“我果然沒猜錯,他當年散落的魂魄,有半片在你身上……”


    也正因為如此,當初第一次見麵時銀鈴才會響。


    因為這世上所有人,但凡入了輪迴盤重新輪迴轉世,便會徹底成為另一個人。


    即使是真正的葉流雲轉世之身葉寒舟,他的血和葉流雲所有的一切也不會有任何關聯。


    真正有關聯的,是轉世之後的神魂與那縷氣息。


    以鮮血為引,觸及神魂。


    那縷氣息感知到本體魂魄的存在想要衝破禁錮,銀鈴受到衝擊,自然而然便響了起來。


    其實當初銀鈴響,感知到的是那半片殘魂。


    樂玲瓏探查氣契印時,探查到的也是那半片殘魂。


    好巧不巧,她當年留下的契印,正好就烙印在那半片殘魂上……


    因為有葉流雲的半片殘魂一直附著在鍾離斐的神魂之上,天長日久,他的模樣也漸漸受到影響,眉眼與葉流雲有了幾分相似。


    這些巧合,無形中已經將樂玲瓏和鍾離斐捆綁在一起,二人之間注定會有一段糾纏。


    所以當樂玲瓏卜卦時,便自然而然算出兩人之間有一段姻緣。


    隻不過這段姻緣並非是她以為的前塵因,而是……今生果。


    陰差陽錯,一步錯步步錯。


    也因為太會算命,太相信天命。最終,被天命蒙蔽了眼睛。


    “原來如此……”信息量實在太大了,薑盈花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消化完畢。


    其他人也精神恍惚,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這事兒,是真的有點複雜。


    就連當事人葉寒舟和鍾離斐,都沒想到其中竟然有這麽多陰差陽錯。


    恍惚了半晌,葉寒舟突然想起個事兒:“既是以鮮血觸動神魂,那為何那日我血染銀鈴卻沒有任何動靜?”


    樂玲瓏也跟著皺起眉:“這個……我也尚無定論。或許是因為你魂魄不全,又或許是年代久遠,你留在銀鈴內的那縷氣息越來越微弱了。當初響過一次之後,已經無力再響第二次。”


    薑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提醒:“之前那麽多證據擺在眼前都會認錯人,如今無憑無據,你就不怕再認錯一次?”


    樂玲瓏與葉寒舟相視一笑:“我的夫君,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之前是我太執著,是我一葉障目。半生窺探天命,卻被天命所蒙蔽。這一次,我不相信任何表象,不相信天命,我隻相信我自己的感覺。”


    薑盈啞口無言。


    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聲歎息。


    罷了,葉寒舟究竟是不是那個人根本不重要。隻要他們彼此認定,真心歡喜,那便足矣。


    不過有件事,不能含糊:“寒舟的半片殘魂,為何會依附於鍾離城主的神魂之上?這半片殘魂,還能不能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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