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寒舟搖頭:“我知道窺探天機,必遭天譴。你們命修的每一卦,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麽,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有勇氣去麵對是世間所有的磨難。”


    樂玲瓏笑而不語。


    葉寒舟突然覺得有點尷尬,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我相識時日尚短,我說這種話是不是顯得太假了?”


    樂玲瓏還沒來得及答話,他便急忙擺手解釋:“雖然我的生父是葉驚濤,但我連他麵都沒見過,也沒踏進過天盛宮的大門。他那些風流薄幸、甜言蜜語哄人的惡習,我可是一點沒學到啊。我所說的,都是心裏話。”


    樂玲瓏兀自笑了一聲,不知想起什麽,正色道:“那你想認祖歸宗嗎?想踏進天盛宮的大門,成為名正言順的葉氏是家主嗎?”


    “不太想。”


    “嗯?可你姓葉。”


    “我們妖族,很多都是沒有姓氏的。隻有某些大部族,才會漸漸衍生出自己的姓氏。我娘雖是狐妖,卻是隻野狐狸,親生父母早就死了,她生來也是沒有姓氏的。她希望我能堂堂正正活著,所以才讓我隨葉驚濤姓,並非是我們母子二人,對他還有什麽期待。”


    葉寒舟開玩笑道:“天盛宮大門確實想進,不過我想讓整個東州,整個葉氏,心甘情願打開門,恭恭敬敬迎我進去與人族議和。”


    樂玲瓏端起一杯奶茶敬他,鄭重其事道:“這或許,就是當年你未盡的遺願。但這一次,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應朝顏、寧長寂、鍾離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你們一定可以做到。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陪著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這關寧長寂和鍾離斐什麽事?”葉寒舟好像有點明白她的意思,又不太明白。


    “你不用知道。反正這一次,你不再是一個人了,你有我們。”當年葉流雲劃分天下四域,本意是讓各族在適合的地方棲息繁衍,根本不像傳言中那樣是想打壓各族,帶領人族獨占東州鍾靈毓秀。


    天下格局大定後,他也有心化解各族之間的仇怨,希望四域能和平共處,天下太平。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以身祭天魂飛魄散。


    新任聖君尚年少,有心繼承他的遺誌,卻無能為力。


    後來,雍州葉氏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獨占天下最好的資源,早就沒了這種心思。


    再加上魔族、妖族、西荒也因當年結下的仇怨不肯消停,雙方的仇越結越深。


    直到到如今六千多年過去了,才進入一個勉強平衡的狀態。


    別說和平共處,魔族、妖族敢出現在東州,不是被斬妖除魔就是鎖妖塔伺候。


    人族在魔域和妖界的地位也差不多,隻要敢過來,不是清蒸紅燒就是挖內丹吸修為。


    這種局麵直到十年前蒼瀾王橫空出世,才算稍稍被打破。


    如今看來,出身東州人族的應朝顏,有一統妖界,又與其他三域議和的想法。


    當然,這也是葉寒舟的想法,是葉流雲當年未盡的遺誌。


    當年的葉流雲,隻有他自己。


    如今,有魔尊寧長寂,妖皇應朝顏,還有西荒之主鍾離斐。


    這一次,他一定可以完成六千年前沒有完成的事情,一定可以和他的夥伴們一起還天下太平。


    至於她自己,她會陪著最愛的人,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做他們想做的事情。


    “……”葉寒舟張張嘴想問什麽,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樂玲瓏也不再多言,低下頭專心研墨。


    研好墨之後,又起身關上窗戶不讓夜風吹進來。


    最後才迴到書桌旁,細心地將燈台往前挪了挪:“夜裏看折子傷眼睛,還是要點亮些。”


    葉寒舟默默看她忙裏忙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我明明答應過要給你世上最好的一切,要讓你錦衣玉食。結果,日日把你丟下不說,還要你堂堂天下第一命修來為我做這些瑣事。”


    他們倆互相表明心跡後不久,大金鵬王和麒麟王便死在應朝顏手下。


    南境亂局起。


    雖然她如今已經搬到無為峰來住,但他成日忙碌,三天兩頭出門,一直聚少離多。


    這麽長時間以來,他好像沒給過她什麽,連最起碼的陪伴都做不到。


    樂玲瓏在葉寒舟身邊坐下,笑著幫他整理奏折:“能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做你喜歡的事情,努力完成你的夢想,對我來說就是這世上最大的幸福。我知道你愛天下蒼生,我也是蒼生之一啊。你愛蒼生,便是愛我。為他們努力,便是為我而努力。”


    “玲瓏,我……”葉寒舟喉結滾動,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好了,別說了,你的折子還沒批完呢。”樂玲瓏輕描淡寫岔開話題,湊到他麵前道:“這份折子我已經幫你看過了,是鹿城城主呈上來的。說的是他年老體衰,修為遲遲無法突破,恐怕不能再為蒼瀾王效力。請蒼瀾王看在他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能扶持他的長子繼承城主之位……”


    葉寒舟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慢慢垂下眼睛接話:“這個鹿城城主老謀深算,不能聽他一麵之詞,先讓鳳卿查查吧。”


    “嗯,是你自己批還是我幫你批?”


    “我自己來吧。”


    “行,那我幫你看看別的。給你分出個輕重緩急,你慢慢來……”樂玲瓏轉頭去分揀一大摞奏折。


    等她撿完迴過頭,正好看見葉寒舟正盯著她看。


    樂玲瓏溫柔一笑,低下頭繼續幫他做事情。


    一如當年。


    很多很多年前,在雍州葉氏天盛宮裏,東州聖君葉流雲也常常忙碌到深夜。


    雍州寒冷,雖然以葉流雲當時的修為已經不怕冷,也辟穀不會餓。


    作為他妻子的樂玲瓏,還是時常煮一壺熱乎乎的羊奶茶,烙他喜歡的蔥油餅送過去。


    然後陪在他身邊,和他一起處理那些不大不小的瑣事。


    這樣的日子雖然很辛苦,樂玲瓏當時也不大喜歡,可事後想起來,依舊覺得溫馨寧靜。也是她難得能陪在葉流雲身邊,安安靜靜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如今她尋尋覓覓找了六千多年,才終於找到他的轉世。


    能這樣陪在他身邊,她已經很滿足了。


    兩人就這樣很有默契的忙碌了好一會兒,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又下雨了。


    葉寒舟默了默,突然開口道:“鍾離斐還在宮門口站著。”


    樂玲瓏研墨的手微頓,隨即淡淡道:“隨便他,他欠我們的,又豈是淋一場雨就能還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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