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寒舟坐到她旁邊,隨手拿起她喝過的酒壺往嘴裏灌了一口,抬眼看向空中璀璨的煙花:“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公平不公平的?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又哪有那麽多大道理可以講?我隻知道從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就喜歡你。我想照顧你,保護你,給你買世上最好吃的吃食,買世上最漂亮的衣裳。我想看你笑,看你開心。你開心我就開心,你不開心,那我也不開心。”


    樂玲瓏喃喃自語:“可是,我們才認識短短幾日。”


    葉寒舟咧嘴一笑:“這便是前世有緣唄。你自己說的,我十有八九是你那亡夫轉世。”


    樂玲瓏深深望著他:“就算真是,你都已經轉世了,沒有前世的記憶,完全成了另外一個人。而我的心裏,始終忘不掉我曾經的夫君。這對你而言,難道不是一種變相的背叛?”


    葉寒舟一臉莫名:“就算我喝過忘川水,進過輪迴盤,我始終是我呀。我們修行之人,可以在神魂上留下契印,定來世之約。這已經足以說明,前世今生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就是一個人啊。你心裏有從前的我,為什麽會是變相的背叛?因為愛我,所以背叛我,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邏輯?”


    “但是這一世,你會重新有父母家人,有自己的路要走,或許還會有愛的人。我的出現,可能會壞了你的命數。萬一我出現的時間很晚,你已經有所愛,對你好像確實不公平。”


    “可是我沒有啊。這麽些年,我總感覺我已經有那個命中注定的人,我一直在等她出現。在瑤華殿看見你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等到了。就是你,沒有別人。”


    葉寒舟緩緩將視線轉到她臉上,前所未有的認真:“樂玲瓏,不如我們都相信自己的感覺吧。憑感覺相信,你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個人,我也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個人。”


    樂玲瓏苦笑:“那萬一不是呢?”


    葉寒舟根本不在乎:“不是就不是唄。我們前世無緣,不代表今生無分。所有的緣分,也都是從素不相識開始的。”


    “這對你不公平。”


    “我說了,男女之事沒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隻要你情我願就行。我就是喜歡你,就是想陪在你身邊。你心裏有別人沒關係,我也不求你能忘記他。隻希望能陪著你,走新的路,創造新的迴憶。玲瓏,無論你從前喜歡的是誰重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後,陪在你身邊的是我……”


    煙花一簇接一簇在空中爆開,映出葉寒舟俊俏的眉眼和燦若星辰的眸子。


    與記憶中的那張臉,漸漸重合。


    樂玲瓏一時看癡,就這麽呆呆的望著。


    六千多年,塵世變幻,滄海桑田。


    一切都變了。


    唯獨眼前這張臉,好像從未變過。


    無論是當年的葉流雲,還是如今的葉寒舟,都是這麽傻。


    一片赤子之心,傻到她想哭。


    “嗚……”樂玲瓏也確實哭了,不由自主雙眼發澀,鼻頭發酸,眼淚不受控製地撲簌簌往下落。


    “你……你怎麽又哭了?哎呀……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你別哭啊,我……我下次給你買更多的糖葫蘆和醬肘子,你別哭了行不行。”葉寒舟一見她哭就手忙腳亂。


    不知所措瞎折騰了半天,抬起袖子想幫她擦眼淚。


    結果樂玲瓏自己轉身撲進他懷裏,抽噎著嚎啕大哭。


    仿佛要把所有委屈都宣泄出來,越哭越大聲,越哭越控製不住。


    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嗓子都啞了。


    她這越哄越哭,葉寒舟也不敢再說話,隻能輕輕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樂玲瓏也不跟他客氣,趴在他懷裏哭了個痛快。


    直到最後自己哭累了,終於拉起葉寒舟的袖子擦擦眼淚鼻涕,邊打嗝邊抽噎:“這可是你說的,過去的事情不重要,你會陪我重新開始。萬一我真認錯了人,你不準像鍾離斐那樣陰陽怪氣欺負我?”


    葉寒舟心髒一緊,像針紮般刺痛了幾下。


    張張嘴啞然半天,才終於艱難開口:“不重要,真的不重要。隻要你在我身邊,過去的一切都不重要。”


    他終於知道樂玲瓏為何反複糾結於前世今生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反複糾結於若是再認錯人他會如何。


    原來,鍾離斐那般欺負她,竟是為這件事。


    她苦苦尋找亡夫幾百年,又因為認錯人被鍾離斐傷害。


    她害怕,擔憂,膽戰心驚。


    像隻受驚的兔子,輕易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葉寒舟越想越揪心,忍不住收緊胳膊抱住她,喉嚨也跟著發緊:“玲瓏,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是鍾離斐。即使我並非你亡夫轉世,我也不在乎。我隻想和你一起,重新開始。若真是,我更不會覺得今生的我與前世並非同一人。更何況,依你所言,我前世對你有過承諾,與你許下來世之約。”


    他斬釘截鐵告訴她:“我葉寒舟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就算是隻半妖那也頂天立地,言出必行。哪怕我沒有記憶,前世許下的承諾我也認。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在立下諾言的那一刻,我就應該知道要承擔什麽樣的後果。就算你的出現真壞了我今生的命數,那也是我應該承擔的後果,不是你的錯。”


    葉寒舟一遍一遍告訴樂玲瓏:“樂玲瓏,你與亡夫兩廂情願許下來世之約,沒什麽錯。無論如何,是我自己願意與你重新開始。就算最終結果不是你我想要的,我不會後悔,更不會怪到你頭上。”


    他的聲音振聾發聵,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敲在她心上。


    樂玲瓏趴在他懷中,淚如雨下。


    這才是葉流雲。


    真正的葉流雲。


    重諾守信,敢做敢當。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把責任推給別人。


    堂堂正正,頂天立地。這天下四域所有人,哪怕是生死相搏的死對頭,也要敬重他三分。


    他是獨一無二的葉流雲,也是隻屬於樂玲瓏的夫君。


    過去那十幾年,終究是錯付了。


    這一晚,漫天的煙火下,樂玲瓏在葉寒舟懷中哭了很久很久。


    這些年的委屈、心酸、疲憊,全都化作滾燙的眼淚。


    等哭夠了,她還是直起身子,用紅腫的雙眼淚汪汪望著他:“那你能讓我探查一下你的神魂嗎?我還是想找到證據確認你的身份。”


    葉寒舟今日用煙花誘樂玲瓏出來,本來就是打算讓她確認的。


    自然沒有異議。


    樂玲瓏已經憑感覺確定眼前的人就是葉流雲,絲毫不客氣摟住他的脖子,與他前額相貼。


    然後用神識一點一點探入他的識海,再去探查他的神魂。


    這個過程並不輕鬆,甚至會有些痛苦。


    兩人的身體都不約而同顫抖起來,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尤其是作為承受方的葉寒舟,忍不住痛苦的皺起眉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樂玲瓏終於睜開眼。


    她直起身子大口大口喘息的同時,眼底滿是不敢置信:“怎麽會這樣?為何你的神魂上,並沒有我當初留下的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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