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玲瓏整個人都怔住了。


    一下子像是被抽幹了全身力氣,跌跌撞撞退後幾步。


    她整個人都是茫然的,茫然抬頭望天,又茫然看向眼前銀發碧眸的男子:“原來這些年你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白清瑤而已。那我呢?這些年我一直陪著你,保護你,究竟算什麽東西?”


    鍾離斐薄唇冷酷無情吐出一句話:“我沒要你陪著,我也沒要你保護我。是你一廂情願,是你不求迴報。”


    樂玲瓏眨眨眼,滾燙的淚水大滴大滴落下:“你是沒求我保護你,但你說幸虧有我。”


    鍾離斐不耐煩移開眼不看她:“樂玲瓏,你非要我把話說這麽明白嗎?我那時落難,身邊除了你也沒有別人,自然是幸虧有你。”


    “嗬……”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幾刀,樂玲瓏痛得話都說不出來。


    她踉蹌幾步勉強扶著石桌坐下,大口大口唿吸。


    鍾離斐似乎也覺得自己話說的太過分了,放軟態度道:“玲瓏,那時我與你說的話,都是真心的。但後來清瑤迴到我身邊,我才知道我心裏真的隻有她。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算我負了你。隻要你肯完成她的心願,事後我必不會虧待你。”


    “我不……”樂玲瓏氣得一掌掃落石桌上的茶具,用盛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著他:“鍾離斐,你可以折磨我,可以殺了我。但我絕對,不可能去做白清瑤的踮腳奴婢。”


    鍾離斐突然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她:“玲瓏,你得罪了大祭司和聖後早就被逐出樂氏,在東州也沒有立足之地,西荒是你唯一的選擇。可這些年來,你為了我也早已在西荒樹敵無數。你之所以賴在金烏宮不肯走,不就是因為外麵仇家眾多,無處可去嗎?”


    “嗬嗬嗬……”樂玲瓏緊緊攥著胸口,嘲諷的笑出聲:“鍾離斐,你自己狼心狗肺,就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嗎?我樂玲瓏在西荒確實已經無處可去,但天下這麽大,總有我的立足之地。我留下來是為了什麽,難道你就真一點都感受不到?”


    鍾離斐還是那句話:“我知道你對我是有情的,可我不能清瑤傷心。”


    “你不想讓她傷心,就忍心逼我去死?”


    “玲瓏,我沒想過逼你去死。你去烏雅城做城主,我會在暗中護著你,替你解決掉一切麻煩。也會給你準備天材地寶,防身法器。隻要我鍾離斐活著,你就能好好的。”


    鍾離斐說得情真意切,樂玲瓏恍惚了一陣。


    然而下一刻,就見他眸中透出危險的光芒:“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能如清瑤所願。”


    樂玲瓏:“……不可能。”


    鍾離斐淡淡一笑:“答應她的要求,你可以在本座庇護下,到烏雅城去做個逍遙快活的城主。若是不答應,要麽在金烏宮繼續受罪,要麽……獨自到外麵遭人追殺。”


    “我……”


    “玲瓏,你是個聰明人。衣服待會送過來,三日後,你可別讓本座失望。”


    鍾離斐已經徹底失去耐心,袖子一揮轉身就走。


    樂玲瓏叫住他:“鍾離斐,你究竟是為什麽,一定要逼我給她做墊腳奴婢?是想用這種方式逼我離開,還是因為別的?”


    鍾離斐迴頭看她一眼,不鹹不淡道:“你知道的,如今我信得過的左膀右臂都是咱們在落難時結識的人。他們打心裏看不上清瑤,一心一意想奉你為主母。若是在大婚之日看到你那般祝福我們。他們就算再有微詞,也不好再對清瑤發作。”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白清瑤算。


    鍾離斐果然如他所言,不讓心愛之人受一點委屈。


    為了抬高她的地位,不惜如此威逼利誘,逼她去當墊腳奴婢。


    樂玲瓏隻覺得渾身虛軟,半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她軟綿綿伏在桌上氣若遊絲,一句話都說不出。


    “你……”鍾離斐眼底閃過一抹動容,手指也忍不住收緊。可關心的話說到一半,還是硬生生改口:“玲瓏你別裝了,隻要三日後你還有一口氣,就必須祝福本座和清瑤。否則,你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好過,本座說到做到。”


    樂玲瓏依舊閉著眼睛趴在桌上,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鍾離斐狠狠一甩袖,毫不留戀大步離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樂玲瓏終於抬起頭看向他決絕的背影。


    盯著看了半晌,她失魂落魄喃喃低語:“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你向來君子如風,胸懷磊落。如今怎麽會為了一個女人,苛待身邊同生共死的患難之交?葉流雲,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鍾離斐已經走遠,沒有人迴答她的問題。


    樂玲瓏疲憊地解下腰間的鈴鐺拿在手中,怔怔自言自語:“我這麽多年的堅持,到底算什麽?你說你會補償我,就是這麽補償的?葉流雲,你這個騙子。騙我一次還不夠,又騙我這麽多年。狗屁的心懷蒼生無心情愛,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


    罵到最後,她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


    緊緊握著早已不會響的銀鈴,無力地趴在桌上。


    很久很久之後,一雙手輕輕搭上她的肩膀:“還好嗎?”


    這一刻,樂玲瓏突然想哭,淚意不受控製地湧上眼眶。


    她反手握住薑盈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住。


    她已經有很多年沒親友了,傷心難過的時候,累到快撐不下去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人會安慰她一句。


    原來被人安慰關心,如此溫暖的感覺。


    薑盈就這樣任由她抓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輕聲問了一句:“要不我幫你弄死白清瑤?”


    樂玲瓏不說話。


    薑盈麵有難色:“鍾離斐的修為與我不相上下,我最多能幫你揍他一頓。如果要弄死他的話,我得迴去找天下第一煉器師幫忙。”


    “嗬……”


    樂玲瓏被她逗笑:“那你就幫我揍他一頓吧。”


    隨便說說的薑盈:“……你想怎麽揍?”


    樂玲瓏紅唇輕彎,一字一頓:“我想……毀掉三日後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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