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成了——”


    眾美看著醉倒在桌上的祈風煙,紛紛歡唿撫掌。


    “我說媽媽,這女人當真是那祈無求的女兒?那魔頭兇煞殘暴,怎麽會有這麽蠢笨的女兒?”


    一美人揉著酸痛的手指,抱怨不已。


    “是啊媽媽,若是綁錯了人,可怎麽與大人那邊交代?”


    另一美人緊張地看了看門窗,皆是緊閉,可心中卻還是上下翻騰。


    “還有啊,這小丫頭可不是個吃素的,倘若那祈無求尋來……”


    可她並沒能說下去,看著老鴇眼神漸冷,眾人登時噤聲。


    “你們不要忘了,是誰當初保下你們的命,又是誰給了你們一口飯吃?現在對方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你們就怕了?!”


    眾人默不作聲。


    “咱們幹的事,哪一件不是掉腦袋的?如今難得有這麽一件立大功的機會明晃晃地擺在眼前了,你們倒又畏縮了?你們並非外人,我就明說了!大人前日裏早已在南方水路布下人手,險些把這曲州翻遍了,就是為了捉這小蹄子!誰曉得這小丫頭竟在眼皮子底下蹦躂,還正巧撞上了媽媽我,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媽媽,蓮兒不明白。為何南方幾十個大小匪寨,大人獨獨就盯著白狼寨這塊肉呢?”


    “我的好蓮兒啊,這江湖上的事,媽媽說了你也不懂。你隻要知道,不論是南方三十一幫舵之中的哪一家出了事,都總要有個出頭的。今時今日,這白狼寨就是......”


    她話說一半,忽然聽見一陣哨聲,臉色一變。


    “朱紅,去給大人傳信!秋兒,拿繩子來!”


    “是。”被喚到的二女齊齊退去。


    隻是在一眾鴉雀無聲之中,卻忽然有人幽幽問道:


    “說啊,怎麽不說下去了?”


    一眾美人登時嚇得花容失色,齊齊看向那聲音來源。


    “——本小姐也想知道,為什麽非白狼寨不可呢?”


    這話音竟是她們頭頂傳來,不知何時,那祈風煙竟已坐在高欄之上,閑閑望著堂前眾人。


    “你!”


    老鴇麵若土色,卻饒裝鎮定地叱道:


    “你什麽時候醒的!?”


    “醒?本小姐何時醉過?你們不會以為,這區區芙蓉醉骨香,就能放倒本小姐吧?”祈風煙一手托著俏臉,一手搭在那欄杆之上,雙腳晃晃蕩蕩,倒真是別有一番風情。


    隻不過此時誰也無心欣賞這美人憑欄之景,每個人心中都想著應該如何將她湮滅在花樓之中。


    老鴇冷哼一聲:“哼,管你是怎麽醒的。在我這寶鴛樓,你今日就是插翅也難逃!”


    “哈哈哈哈哈——”祈風煙滿不在乎地大笑一聲,“這句話,應該本小姐與你們說才對吧?!”


    “你什麽意思?”老鴇警惕觀忖周遭,卻發覺那窗欞大門皆是緊閉,這才料這小丫頭是在拖延時間,會點子武功又如何?難不成還能從這密不透風的寶鴛樓飛出去不成?!


    “見過這個麽?”祈風煙從袖中掏出兩枚黝黑圓物,在手心中把玩。


    “這是我白狼寨前日新進的暗器,名叫霹靂彈。別看它小,內裏可是威力十足,隻消一枚,就足以蕩平這座寶鴛樓。”


    “我這兒還有一袋子。”她拍了拍腰包,那是方才眾人以為裝著金銀之處。


    ——誰想到她會將這麽危險的東西隨身帶著?


    “你們說,究竟是我插翅難逃,還是你們插翅難逃?”


    “你......你...”老鴇向著後處退了退,眼尖地看見身旁那一眾逐漸近她身的打手,登時臉色一變,又堆上笑意:


    “祈小姐,我等並非有意要與你為難,隻是想請你幫我們一個小忙罷了。”


    “忙?什麽忙?”


    “您也知道,白狼寨聲名顯赫,我們是想借您之口,為祈大英雄提個醒。”


    “提醒什麽?”


    “近日武林中亂象迭生,前有西州‘歲寒三友’慘死於試劍大會前夜,後又有作為魁首之賞的天音寶鑒不知所蹤。我們大人是想提醒祈寨主,現在整個武林正反兩派,都在盯著白狼寨的動向,若他想全身而退,還得做早打算......”


    祈風煙冷哼一聲:“你不妨把話說得再清楚些!什麽歲寒三友?什麽天音寶鑒?與我爹有什麽幹係?”


    “...原來是什麽都不知道。”老鴇眯了眯眼,忽然衝著暗處厲喝道,“還不動手!”


    自祈風煙左右忽然躥出幾個莽漢,伸手就衝她而來。祈風煙著實一驚,卻兀自側身一閃,勝在身形靈動,倒是躲了過去。隻可惜那莽漢人數眾多,卻又個個身強體壯,站在她兩側如同一道密不透風的牆。她若要從那高欄之上躍下,恐怕即便無傷,也難免露出破綻。她眼珠一轉,當即舉起手中圓球——


    “都不許動,誰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把這兒蕩平!”


    這氣勢倒真沒能唬住誰,正在那幾個莽漢欲要上前之時,祈風煙咬了咬牙,將那鐵球衝著無人處一丟——


    “轟——”一聲巨響伴隨著猛烈氣浪襲來,直教人震得心驚膽戰。待到煙塵與散落,隻見花樓一隅竟直直被這暗器炸出一個大窟窿!


    空氣中還縈繞著一陣刺鼻的火藥味。


    所幸堂中一眾人倒的倒,躺的躺,倒也不見她說的那般威力,隻是受了點輕傷與驚嚇。


    “你…你不要亂來!”那老鴇倒是個見過世麵的,此時見到一眾人狼狽不堪,隻得故作鎮定地退了幾步,“祈風煙,此處可不是你家的地盤。在曲州城內殺人放火,可是要驚動州府官差的!你可想清楚了!”


    這倒是提醒了祈風煙,原本她也隻是想借此威脅對方,沒想著要如何鬧出人命。隻不過她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此時對方連唬帶嚇,她倒是還打算逗一逗這群外強中幹之徒。


    “唉,我倒是想放過你們。可是我放過你們,你們會放過我麽?”她拋玩著那圓球,此時這圓球在眾人眼中卻已如那奪命修羅一般可怖,於是數十雙眼睛齊齊盯著那東西,生怕她一個不慎就衝誰丟去。


    老鴇察言觀色,當即明白對方用意:“祈姑娘,有話咱們好好說。方才不是也說了,我們大人隻是想請你幫我們這個忙罷了,何必如此劍拔弩張的呢?”


    “倒也是,隻不過你們讓我不高興了,就要付出點代價。哼,本小姐生平第一次來喝花酒,竟遇上你們這些歹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祈風煙一麵說一麵怒道,“到頭來,本小姐還是沒問到答案。這樣吧,今日本小姐就開恩饒你們一命,誰若是能答上本小姐的問題,本小姐就放過誰!”


    “好說,好說。”那老鴇擦了擦汗,緊盯著她手中那圓球陪笑道,“不知祈姑娘想問什麽問題?”


    送信之人已經出發,隻消拖到幫手趕到,對付這小丫頭還不是輕而易舉?


    “呐,就是剛才到問題。何樹無花?何花無果?”


    眾人麵麵相覷,登時苦不堪言。這算是哪門子問題?沒有答案的問題,要如何救命?


    “怎麽?都答不出麽?我不相信,你們這麽多人,連一個簡單的謎題都答不出來!”祈風煙見眾人吃癟,又見方才美豔絕倫的一眾鶯鶯燕燕此時皆是灰頭土臉,好不狼狽,當真是令她心中暢快,“唉,那本小姐就隻能再來一次了——”


    她一麵說著,卻作勢要將那鐵球再度丟出去。隻是這次卻忽而憑空出現一隻手,一把將她那鐵球與手掌一並握於掌中。


    祈風煙一驚,登時抬頭向上看去,隻見那手主人正以巾蒙麵,一雙俊眸不動聲色地盯著她。


    “你!”祈風煙受製於人,生怕自己落入敵手,於是哪裏肯吃這個虧,拚著同歸於盡也要將那鐵球拋出去。對方一見她劇烈掙紮,當即將她手腕一扭,隻聽哢嚓一聲,手骨錯位,祈風煙頓覺疼痛剜心,登時慘叫一聲,險些要落淚。


    對方見她疼得滿頭大汗,卻又好似有些不忍地鬆了手。無奈那老鴇見縫插針,哪裏能放過這等機會,更是指揮著一眾手下上前奪人。那不速之客一咬牙關,抓起祈風煙的手就奪窗而出。


    ……


    “你放開我…混蛋!放開我!”饒是在奔逃路上,祈風煙依舊不住掙紮,直到兩人落入一處巷尾,那來人終於鬆了手,收手之時,卻也順走了祈風煙身上的布袋。


    “疼死本小姐了…”祈風煙卻無知無覺,隻是看著自己腫起的手腕,眼中噙著淚花。她向來是怕疼的,遑論這分筋錯骨的痛楚,更是令她幾欲昏厥。


    “很疼麽?”憋了半晌,終於,那來人悶聲問道。


    “你白癡啊!本小姐被你弄斷了手,能不疼麽?好你個宋三!躲著我就算了,一見麵就要出手傷我!本小姐到底上輩子欠了你什麽,你要這麽與本小姐過不去!?”


    “手給我。”宋思行見被識破,再不遮掩,當即將她手腕奪過,低頭一看。


    隻見那芊芊玉腕已然腫得老高,此時倒是有些滑稽。


    “不許出聲。”他短促地警告一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手骨一掰,“哢嚓”一聲,又生生給她正了迴去。


    “啊……”宋思行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令她將那半聲痛唿吞了迴去。


    “都說了不許出聲!”他倒是嚴詞厲色,一點也沒在乎祈風煙到底如何疼痛。


    “放開我啊你!”祈風煙哪裏受過這等委屈,待反應過來,當即一把將他拂開,“你個混蛋!本小姐在那裏好好地教訓她們,誰要你出來多事?!”


    “你的教訓,就是殺人放火,奪人性命?”宋思行斜睨她一眼,嗤笑不已。


    “要你管!本小姐自有本小姐的法子…”祈風煙一摸口袋,“我的霹靂彈呢?還給我!”


    “你帶著這玩意,太危險了。本大俠先替你保管兩天——”


    “宋三!你不要欺人太甚!那是本小姐的東西!你還給我!”祈風煙見對方不依,竟要出手來奪。


    “誒——”宋思行警告般地指了指她的手腕,“這叫什麽?你這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我且問你,這種暗器,白狼寨還有很多麽?有多少?”


    “我怎麽曉得…”祈風煙嘀咕了一句,隨即怒道,“不對,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啊?還有,本小姐還沒問你呢?!你明明答應了我爹,待這次行動之後,你就接替分舵舵主之位,然後來向我爹提親!你怎麽能出爾反爾,一走了之?!”


    ——看來她是真不知道。也對,這大小姐在寨中雖說橫行霸道,但涉及寨中要務,那祈無求也並未打算讓她幹涉。


    宋思行眨了眨眼,幹笑一聲:“我那不是已經死了嗎?一個死人,怎麽能做白狼寨的姑爺呢?”


    “你!!!”祈風煙杏目圓睜,“你敢騙我和我爹?!”


    宋思行扶額:“天地良心,宋三真的死了。大小姐您不是親眼看見的麽?”


    祈風煙登時破口大罵道:“放你的狗屁!你個小畜生!就你那點手段,能騙過我爹,難道還能騙過我不成?你知不知曉你肩上有一道疤,傷口不新不舊,是你上迴去挑那金牙寨的時候留下的。那人身上什麽都沒有,你還想拿勞什子屍體來騙本小姐?!”


    “我說大小姐,怎麽我身上的疤,你比我還清楚啊?”宋思行隻覺一個頭兩個大,“你是自作主張來找我的?”


    “那當然!要不是我偷溜出來,我爹也不可能許我從黛州跑到曲州這個鬼地方!”祈風煙還狀似得意地揚了揚頸子。她才不會告訴對方,那疤是她偷看對方洗澡之時才發現的,“快把我的霹靂彈還給我!”


    ——那還好,想來那白狼寨的寨主還不知曉他的身份。


    宋思行舒了一口氣,未免覺得後怕。他千防萬防,哪裏曉得這最不入眼的白狼寨大小姐卻是最難應付的。今日要不是他反應快,想必這大小姐被別人賣了還要替他們數錢。


    “你且等等,借我玩兩天就還給你。”宋思行想著事,便隻得分心與這大小姐打著哈哈。


    “我說宋三,你該不會是…想倒戈向宋家投誠吧?”祈風煙卻惡狠狠地盯著他,生怕他再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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