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之有些難過。


    他能救下楊至的。


    不論是他子爵的身份,還是各種底牌,他能救下的......


    但,經曆過無數戰場廝殺的蘇牧之明白,心懷死誌的戰場老人,自己救不下。


    吊著一口氣的行將就木之人,一但氣鬆了,便是神仙難救。


    蘇牧之下意識地緊了緊懷中的許念念,此時的小丫頭已經沉沉睡去。


    可終究會醒來,那時楊至不在......唉。


    蘇牧之心中長歎一聲。


    與此同時,戶外傳來了陣陣怒喝,隨後是兵刃交接的碰撞聲,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蘇牧之掏出丹藥不斷迴血,同時捂住小丫頭的耳朵。


    他不知道楊至有多強,但總覺得殺光外麵的人不算難事。


    漸漸,廝殺聲止。


    再過半晌,有沉重整齊的踏步聲,整個地麵都跟著顫動。


    蘇牧之雙眼微眯。


    重甲騎士。


    嶽城盛產騎兵,其中重甲兵最為突出,而重甲兵的職業基本都是重甲騎士。


    思索片刻,蘇牧之邁步走出。


    原本熱鬧非凡的賭坊此刻被團團包圍,重甲兵外三層裏三層地將這裏圍了起來,在場所有人都被製服。


    蘇牧之望見了楊至。


    他杵著重劍,低著頭,身形挺拔,但已沒了唿吸。


    在其腳下,屍體橫七豎八,其中包含了那留著八角胡的中年男子。


    “拿下!”為首的千夫長瞧見蘇牧之,揮手示意手下。


    今天大全賭坊生出如此命案,已然是他失職,如今隻有先將在場所有人控製住,才有後文。


    什麽都不說就要拿人?


    蘇牧之眉頭皺起,隨後從背包中取出一塊令牌,遙遙扔給那千夫長。


    千夫長淩空抓住,待他看清那令牌之後,急忙對上前捉拿的親兵喝道:“快退下!”


    隨後千夫長來到蘇牧之跟前,雙手將令牌恭敬奉還,單膝跪地:“卑職嶽城護衛軍第三軍左儀常拜見策玄子爵!”


    見自家老大都跪了,周圍的士兵也都紛紛反應過來,跪成一片:“拜見策玄子爵!”


    蘇牧之沒有絲毫意外,自己給出的是自己的子爵令牌,由無極帝國秘製而成,內有玄妙,幾乎是仿不出來的。


    無極帝國的爵位珍貴得很,含金量是極高的。


    即使是最小的男爵都有很大的權利,能養親兵的允許數量也是高的離譜,更重要的是,一但給出,隻要你不犯大罪,不背叛帝國,就可以一直世襲罔替[shi xi wǎng ti]。


    而且這還是策玄子爵啊!


    前不久新封的子爵,無極帝國最年輕的子爵!前途不可限量啊。


    這也是為何千夫長跪得這麽幹脆。


    蘇牧之剛想讓他們起身,但懷中的小丫頭突然抽了抽身子。


    興許是跪拜聲太大了,但好在是沒有醒過來。


    這讓他不由鬆了口氣,再度小心地護了護,確認沒問題後才是輕聲說道:“起來吧。”


    嘩啦啦!


    重甲起身幹脆利落,帶起一片聲響。


    “先前不知是子爵大人,所有冒犯,還請見諒。”千夫長姿態放得很低,但也沒辦法,兩者差別如同雲泥。


    無極帝國人口多得根本統計不過來,但其中得到爵位的人卻是在冊可數的。


    “無礙。”蘇牧之接過令牌,收迴背包。


    這玩意就這一枚,補辦麻煩得很。


    “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蘇牧之心情不是很好,不打算多待。


    “策玄子爵隨意。”千夫長那裏敢說半個不字。


    “對了,他的屍體我要帶走。”蘇牧之指向楊至。


    “這......”


    千夫長有些猶豫,從現場痕跡看,顯然此人幹係極大,即便死了,暫時也不能隨意帶走。


    況且這裏可是馮家的地盤,馮家可是有一座伯爵府啊......


    “怎麽,有問題?此人是我忘年之交,如今離去我收個屍都不行?”


    蘇牧之沉聲說道,言語間很是不悅。


    千夫長心一橫,不管了,帶走就帶走吧,自己反正兩邊都不想得罪,大不了出了問題就推給這位子爵大人。


    “那裏那裏,既然是子爵大人的朋友,自然可以帶走。”


    想通了的千夫長自然不再猶豫,當即讓手下送其離開,順便帶走楊至屍身。


    一路無言,在第三軍的刻意掩護下,迴到那間小木屋時並未引起太大的關注。


    蘇牧之首先將許念念放在那塌陷的木床之上,雖然破敗,但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總並不能一直抱著吧。


    隨後蘇牧之接過楊至的屍體,來到木屋後院,在哪裏挖了一個坑,期間托那幾名重甲騎士去了趟街,買迴來一口棺材。


    不大,也不奢華,就尋常人家用的那種。


    蘇牧之沉默著,一點點掘土,挖坑,再到抬棺,下葬,一整套流程下來已經日落黃昏。


    期間馮家的人也沒有出現,蘇牧之發出的動靜很小,路過的鄰居也沒多注意這裏,到最後,倒是許大娘來了一迴,不過蘇牧之也不認識。


    她碰見蘇牧之後,一眼便覺得這年輕人氣度不凡,看著也和和氣氣的,索性便問道:“公子可知道這一家人迴來了沒?”


    這一家人自然是指身後木屋這家人。


    蘇牧之沉吟一聲,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許大娘見狀原本希冀的眼神瞬間黯淡,長哦了一聲,隨後說道:“公子別介意,隻是這家人還欠我房錢,我特意來問問......既然還沒有迴來,那就改日再來。”


    許大娘落寞轉身,準備離去。


    就在此時,蘇牧之叫住了她:“他們欠你多少房錢,我給了。”


    許大娘停下腳步,但也隻是停頓了片刻:“不了不了,還是等等,我不急的...不急的。”


    蘇牧之望著自顧自走遠的許大娘,沒有追上去,靜靜地站著。


    “哥哥?”


    此時一道聲音從其身後傳來。


    蘇牧之聞聲一愣,而後迴頭。


    與此同時,原本快要走遠的許大娘突然心血來潮,幾乎同時迴頭。


    隻見許念念站在門口,睡眼朦朧,但開口第一句話便是。


    “哥哥,爺爺呢?”


    遠處的許大娘望見了許念念,大步跑了過來:“念念!”


    “大娘?”許念念也望見了她。


    但緩了緩神的許念念沒有將目光過多停留在許大娘身上,而是繼續看向蘇牧之,對方依舊沉默不語。


    許念念突然有些心慌,追問道:“哥哥,爺爺呢?爺爺也一定沒事吧?”


    蘇牧之依舊沉默。


    而後,夜幕降臨。


    這一晚,在這小小的木屋之後,有一處不大的墳塚,埋著的也不是什麽大人物。


    墳前有一塊墓碑,就簡簡單單地刻著“楊至之墓”四個字。


    墓碑前有一小丫頭。


    從日落坐到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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