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皓澤已控製不住心底的震撼和哀傷,這就是他的子民,他在皇城享受百姓帶來的富貴,而他們卻在饑寒交迫中默默等死,而這樣的事兒他竟從不知曉,每次關於各地小城的奏章無不是百姓五穀豐登,對他歌功頌德、讚不絕口,卻原來是這樣的嗎?


    他深深吸了口氣,壓抑住心底的悲涼和憤怒,從馬上取下一個麻袋,揚起溫和微笑,緩緩走向那群災民。


    沈泠溪也轉身解下馬上的包裹,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向眾人。


    那原本饑餓哭泣的眾人漸漸住了聲,慢慢地,其餘人也跟著停下手中的動作。這一刻,宛若世界都安靜了,難民們紛紛止了手上的動作,一個個抬頭看向那緩緩走來的兩人,一個白衣似雪,不染纖塵,一個碧衫翩躚,風華絕世,所有人不禁暗想,這是天上派來救贖他們的神靈嗎?


    天色漸暗,但那兩人的風姿卻愈加奪目,慢慢地,近了……近了……


    他們似乎聞到了久違的飯香,這一刻,他們腦海裏忽然閃現了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他們或許不會死!


    皇甫皓澤看著眼前這群隨時都會倒下,而跌倒後或許再也爬不起的人,不由得抓緊了手上的麻袋,一步步走到他們跟前,將袋子遞給一名稍顯壯實的年輕小夥子,對他道:“這裏有些吃的,你們拿去吃吧!”


    聲音溫和似水,那麽輕,那麽淡,有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小夥子顫抖著手打開,見裏麵全是一個個煎好的燒餅,霎時紅了眼睛,抬眸看向麵前的年輕公子,立即跪倒在地,拜謝道:“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沈泠溪忍住心底的酸澀,急忙拉起小夥子,道:“來!這兒還有些水,你們都拿去吧!”


    小夥子樸實的眼中早已盈滿淚水,眼看著又要跪下,皇甫皓澤急忙拉住,道:“不必多禮!你們快些分著吃吧!”


    小夥子哭泣著點了點頭,轉身將東西一一分下去,難民們紛紛磕頭拜謝,剛開始的時候還會顧忌旁邊有人看著,小口小口地吞咽,但東西一入胃,他們便立即瘋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甚至直接哽得翻白眼,卻還是拚命往下咽。


    這瘋狂的一幕,直接衝擊著皇甫皓澤的視覺神經,讓他不由得緊閉了雙眼,似乎不忍再看,而他那緊握的雙拳卻顯示出他內心有多麽痛心和憤怒。


    即使前世在槍林彈雨中長大的沈泠溪也不由得別過了眼,她輕輕吐了口氣,緩解那壓抑著的情緒,良久之後,才向人群走去。


    而皇甫皓澤早已蹲在了人群中,正在為一名年老的婆婆號脈,間或用隨身攜帶的銀針紮幾處穴道。


    沈泠溪坐在一名老者前,問道:“老伯,你們為何這般境遇?不是這蘇都城的百姓嗎?”


    “姑娘是從外地來的吧?”老漢麵容和藹地上下打量著這名好心的姑娘,麵上帶上了一絲愁緒,接著道:“唉!姑娘你們還是早些離去吧,這蘇都城進不去啊!”


    “哦?”


    “不瞞姑娘,我們不是這蘇都城的百姓,而是風城的,隻因那裏發生了水災,我們才被迫逃了出來!”


    “風城發生水災了?”沈泠溪一驚,這麽大的事,怎麽京中一點消息也沒有?


    “都快一個月了,不知死了多少人!”老漢感歎道,“能走的都已經走了,我們……我們實在沒辦法啊!”


    沈泠溪一怔,麵上也不由得帶上幾分哀歎,但……“老伯,風城和蘇都城中間不是隔了酈城嗎?為何你們要舍近求遠呢?”


    “唉!”老漢悲戚地抹了抹眼淚並未說話。


    旁邊的一名壯漢搶先說話,語氣有著說不出的憤怒和不甘,“我們就是先去了酈城,但城門怎麽叫都不開,我們才跑到蘇都城來!沒想到……他媽的,這群狗屁官爺也不開門,這不是明擺著看著我們這些人活活餓死嗎?”


    聽著壯漢這樣說話,其他人也紛紛應道:“是啊!是啊!我們都已經是第三波難民了,前兩批要麽餓死在半路上,要麽還在酈城死死守著,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我媳婦孩子他們還在那邊等我呢!嗚嗚……”


    “我也是,我七十歲的奶奶還在酈城門口等我去接她,但是我已經在城外待了七天了,可是這天殺的就是不開門……”


    “他奶奶的,老子剛滿周歲的女兒就這麽活活餓死了,那可是我的心頭肉啊……”


    兩人聽著災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敘述整件事情,臉色不由得變得鐵青,這樣暴虐無道、喪盡天良的事,那些城裏的上位者居然幹得出來,若不製止,不但寒了民心,以後必定大亂。


    “哢擦”一聲,旁邊手臂粗細的樹幹已被皇甫皓澤揉碎,可見他氣得不輕。


    沈泠溪眯眼望向那夜空裏閃爍著點點光芒的城樓,隱約可見幾個穿著統一士兵服的守衛聚在一起吆喝豪賭,大概是見下麵的難民不再暴動,便盡情享受起來。


    嗬,放任百姓不顧,居然有心情賭博?想到此,沈泠溪眼中寒芒乍現!她凝思半刻,問道:“老伯,你可知這城裏的知州大人是誰?”


    “嗯,老漢這倒是知道,據說那狗官自稱自己是丞相的侄子,叫錢列。”


    “丞相的親戚?左相還是右相?”


    “左相!”


    沈泠溪擰了擰眉,難怪這般猖狂,竟有呂家人撐腰麽?嗬,這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皇甫皓澤卻忽的在旁邊笑了起來,裏麵無半絲溫度,熟悉他的沈泠溪知道這已是他氣憤到了極致。


    沈泠溪安撫好眾人,才引著皇甫皓澤離去,兩人先將馬匹係在不易察覺的樹林深處,同時讓阿黃在那守著,這才轉身對皇甫皓澤說道:“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皇甫皓澤眯了眯眸,瞳孔中已是沉黯一片,道:“我要留下來處理好蘇都城的事,之後還要前往酈城和風城。”說到這,他頓了頓,眼眸望向眼前女子,麵上浮現了幾分歉疚,道:“對不起小溪,我可能不能陪你去樓琅了!”


    “說什麽話?這本就是你該做的,我怎麽會怪你?不過樓琅那邊我可以晚點過去,先和你處理一下蘇都城的事吧!”


    皇甫皓澤皺了皺眉,不讚成道:“還有五日便是樓琅王子選妃之日了,那天賓客眾多,是偷入王宮的最佳時機,按這樣算你根本來不及!”


    “你放心,我的騎術你又不是沒見識到,最晚後天中午我便出發!”見皇甫皓澤依舊滿臉不苟同望向自己,沈泠溪無奈撇了撇了嘴,雙手舉起做投降狀,道:“好吧好吧,我後日一早就走!”


    皇甫皓澤這才緩和了臉色,微微點頭表示同意。


    “喂,剛才老伯說到錢列時你為何情緒不對?”在沈泠溪看來,皇甫皓澤一向性格隨和,溫文爾雅,即使遇到特別難以忍受的事,他也很少像今天這樣表現出來。


    聞言,皇甫皓澤立即收了笑容,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和殺意,道:“錢列?嗬,應該換個稱唿吧!”


    沈泠溪一愣,詫異問道:“怎麽說?”


    皇甫皓澤冷笑一聲,道:“呂相是有個叫錢列的侄子,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四年前不幸染上梅毒,不治而亡,呂家顧忌顏麵並未發喪,這事或許其他人不知,但如何瞞得過神機衛?”


    “這麽說,這個錢列是假冒的?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同呂家攀親戚?”沈泠溪聞言也是大驚失色,微微沉了臉色,但還是問出心中的疑惑。


    “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叫範原。”


    “範原?”沈泠溪搜索著腦中的記憶,忽的靈光一閃,倏地抬頭望向皇甫皓澤,驚道:“他不是三年前發配邊疆了嗎?”


    範原是呂相的遠方侄子,曾是京中的一名四品官員,後卻被查出貪汙受賄的滅門之罪,範家滿門男子發配充軍,女子充入教坊,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皇甫皓澤眸沉如冰,冷笑道:“嗬!三年前邊疆傳來消息,說範原自盡而亡,我責令神機衛查探事實,卻被告知屍身已毀,當時就覺奇怪,沒想到真正的範原竟在蘇都城做起了山大王!這場狸貓換太子的戲碼果然精彩,竟瞞過世人這般久,真是好算計!好得很呐!咳咳……咳咳……”


    沈泠溪聞言也是大驚,卻見他如此,急忙拍拍他的後背,道:“誒,挽之哥哥你別激動!正是因為呂家狼子野心,所以你更要保重身子啊!”


    皇甫皓澤漸漸止了咳,隨便用袖子擦了擦唇,又拍拍沈泠溪的手臂,示意自己無事,方道:“我自會保重,父皇將皇甫家的天下傳到我手中,怎可便宜他人?看來我的動作太慢了,得加快步伐鏟除異己!”


    刹那間,一向平靜溫和的麵容閃出一絲淩厲,森若寒潭,寂然無波。


    沈泠溪自是知道這些年他一直在收羅扳倒呂家的罪證,一直未出手隻是沒找到合適時機,看來經此一趟,他是要親手拔除這顆毒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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