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沒有做過人,她也不確定自己的“孟”是哪一個“孟”,隻能很茫然地點了點頭。


    “……是的吧。”


    “哦,那我就叫你小夢好了。”白無幽說,“小夢,姐姐現在要迴家了,但是那裏呢,鬼是進不去的。”


    “為什麽?”小夢不理解。


    還有她不能進的地方?


    “因為有妖……三隻妖哦。”白無幽加重了語氣,豎起了三根手指。


    “哦,那是什麽?”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妖”這個東西,冥界隻有鬼,這個姐姐是她見到的第一個非鬼類的人。


    白無幽在心裏嘀咕著,這小夢到底是誰?


    不知道妖的存在,似乎也不知道她是誰。


    是了,關於小夢,她一直都有幾個想不通的點。


    要問問嗎?


    她轉頭,對上小夢大而明亮的鬼眼,隨口說了一句:“是……一個讓鬼害怕的種族。”


    “我不怕啊。”


    烏黑的杏眼,眼白極少,但其中泛出的無辜,看起來就隻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小孩。


    麵對這個稚氣尚在的鬼丫頭,白無幽實在是無法就這樣一走了之。


    更不要說,這鬼丫頭是她帶出冥界的。


    “但是你還是不能跟我走。”她苦口婆心地說道。


    “為什麽?”小夢還是不理解。


    為什麽不能跟著她走?


    白無幽看著前麵滑梯上幾個歡快玩耍的孩子,直覺小夢也該如此,而不是在這裏探討為什麽不能跟她迴家的事。


    她轉身,盯著小夢的眼睛,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小夢想了很久,沒能想出什麽來。


    似乎,她的確不認識這個姐姐。


    相比冥界天天在她眼前晃的那幫鬼差,這個姐姐更加陌生些。


    她努力將自己認識的並不多的名詞組織整理,歪著腦袋想了很久——


    “嗯……一個陽壽未盡的人類。”


    白無幽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很奇特,關鍵是覺得她說的沒錯。


    但是:“那你有想過,為什麽我陽壽未盡,卻可以在冥界行走自如嗎?”


    小夢搖了搖頭。


    人死了都會去冥界,這一點她是知道的。


    所以,雖然姐姐陽壽未盡,可冥界是誰都要去的地方,出現在那裏,好像也沒什麽奇怪的。


    白無幽抿抿嘴,又問道:“還有,你是誰?”


    “我是小夢啊。”小夢說,“姐姐,你失憶啦?那天我看見你拿了一杯孟婆湯,是不是被你都喝下去了?”


    “我沒失憶。”白無幽說完,警覺了起來,雙眼緊緊地盯著她,“你看見我拿孟婆湯了?”


    “看見了呀。”小夢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道。


    白無幽:“……”


    不是吧?!


    她還以為那天沒有一隻鬼看到她的行動呢——


    “你還看見什麽了?”她問道。


    嘴上問著,心裏產生了懷疑。


    她走的時候,這鬼丫頭非要跟著她出來,在冥界拉著她的大腿不讓她走,出來之後又跟著她,還要跟她迴家。


    這鬼丫頭不會是寒千殊派來的奸細吧?


    這也不能怪她故意懷疑,畢竟這鬼丫頭真的很讓人多疑。


    來自於冥界,卻不是投胎的鬼,看她的樣子,也不會是鬼差或是鬼女傭。


    不會是……寒千殊的孩子吧?


    好像,也不是沒可能……


    其實撇開她對寒千殊的偏見,他的長相身材都是極好的,眉如利劍,眸若晨星,修長的手腳映入他人眼中是賞心悅目的。


    他對著她的時候,常常是麵帶笑意的,每迴笑起來,如黑曜石的眼眸就會閃爍出光芒,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掉以輕心。


    事實上,她也是因為這樣,在一開始的時候,落入了他的幾個精心製造的圈套中。


    不,或許那算不得精心,隻是她太過於粗心了。


    小夢,會不會也是他布局中的一環?


    說不定,這個孩子根本不叫小夢。


    小夢還小,見得鬼雖多,但心智尚淺,平時在冥界,也不需要她勾心鬥角,所有事情呈現於她眼前的時候,都是單純又坦誠的狀態。


    她不知道姐姐為什麽這麽問,搖了搖頭,表示她不知道。


    隻是姐姐的眼神好可怕,她縮了縮脖子,有些害怕。


    “姐姐,你怎麽了?”她問道。


    小夢眼中的害怕引起了白無幽的注意,她反應過來,剛才她一定是嚇到小丫頭了。


    她收斂了目光,轉身,肩膀上下起伏,漸漸平靜了下來。


    麵前的滑滑梯上有幾個孩子,歡快的笑聲時不時地傳了過來。


    放眼周圍,隻有那邊兩個看似是小朋友家長的大人正在聊天,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的好不火熱,絲毫沒有注意到她。


    雖然小夢說了沒有看到其他的,她也暫且相信她的話。


    但,她不想帶她迴家。


    如果小夢是個人類小女孩,她絕對不會放心拋下她一個人。


    可她是一隻鬼,她雖然看起來年齡小,但她的的確確是一隻鬼。


    既然是鬼,那就不必要擔心她遇到什麽危險了。


    “小夢,剛才是姐姐太兇了,我和你道歉,對不起,我相信你說的話。”


    她以最誠懇的道歉消除了小夢的害怕,小夢拉上了她的手,乖巧地搖了搖頭。


    冰冷的觸感像冰塊一樣在皮膚上遊離,剛才無論是因為白無幽都沒能注意到,現在才察覺,小夢的皮膚原來是如此的冷。


    鬼的皮膚都是冷的,除了寒千殊在她麵前變過體溫,她還真沒有見過第二隻鬼的皮膚是熱的。


    可是,冷與冷之間,也是有差別的。


    比如雪花的冷,是沒有任何溫度,就像是剛到達零度,從冰箱裏出來的冷。


    但小夢,她的冷,是零下好幾十度的冰塊,也就比幹冰要好一點,隻是也會在觸摸之後,如一把無形的冰刀,刺入皮膚,觸及骨頭。


    好冷~~


    皮膚這麽冷的鬼,也就是說,她從未出過冥界。


    甚至,很有可能,從未做過人類。


    心裏的懷疑越大,她就越不想帶她迴家。


    滑滑梯上的孩子們歡笑聲再次傳來的瞬間,她心中一動,指著滑滑梯問小夢:“小夢,你知道那是什麽嗎?”


    小夢看過去,茫然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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