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岑之笑窩在被子裏,勉強睜開自己困頓的雙眼,有氣無力地看向站在床邊朝她微笑的侍女。


    “雞都還沒叫吧?仡樓迦又要發什麽瘋。”


    這兩天她為了裝作痛哭流涕、寢食難安的模樣,可是費了不少精力,就連夜裏都得熬上一會兒,才敢安心地躺在床上睡覺。


    她現在還能撐開眼皮子迴應侍女已經是她最大的禮貌了。


    侍女依舊保持著臉上淡淡的微笑,“岑姑娘,今日有要客上訪,寨主邀請你一同赴宴。”


    岑之笑立刻扯著被子蓋住自己的頭,“不去!”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侍女左右為難的聲音又輕輕響起。


    “岑姑娘,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但今日九寨來訪,設宴一事緊急,寨主本是想讓姑娘以未嫁娘的身份共同赴宴的……”


    話音剛落,隻聽見岑之笑淺淺的唿吸聲,極度困倦的她,蒙上被子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睡著了。


    侍女站在床邊,眉頭輕蹙,像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伸手緩緩地將岑之笑的被角掀開了一點,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岑姑娘,九寨的人馬已經快到寨子裏了,這次宴會真的萬分緊急。”


    迷迷糊糊中,“九寨”兩個字傳入了岑之笑的耳朵裏,困倦立馬清醒了一大半,她立馬轉頭看向那侍女。


    “九寨來了?!”


    侍女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又難堪了幾分。


    “我知道姑娘這幾日受了委屈,但是這次赴宴不得不讓姑娘以未嫁娘的名義赴宴。”


    “未嫁娘”這三個字算是將岑之笑的困倦徹徹底底地一掃而光,她眉頭緊蹙,飛速運轉大腦想揣摩出這究竟為何。


    這幾日雖然和仡樓迦演了幾場從大吵大鬧趨漸於緩和的戲碼,自己的劇本人設也不是什麽寧死不屈,但劇情發展也不至於突進到這未嫁娘的戲碼吧……


    並且他們故意聯手演的這一場戲,還任由消息傳去九寨,為的就是撇清他們之間的聯係,放鬆九寨的警惕,將仡樓迦陰晴不定、浪蕩紈絝的名頭坐實。


    若是有機會還能順藤摸瓜,打探出為何仡樓迦頻頻搶親,九寨還能按兵不動這麽久,裏麵究竟和換生蠱有何關聯。


    可她未曾料到九寨會如此登門拜訪,更沒想明白仡樓迦為何非得讓她以未嫁娘的名義赴宴……


    侍女見岑之笑的表情越發的凝重,便慌慌地又開口解釋道。


    “這幾日姑娘與我們的寨主關係也有所緩和,我們寨主並非心狠手辣的人,隻要好言相勸,他也不會強迫你嫁給他的……”


    “隻是,隻是……這次九寨是帶著聘禮的,好像是要搶姑娘去成親,所以才……”


    岑之笑猛地一抬頭,確定了那侍女並不是說的玩笑話,盡力地克製住了自己想罵人的衝動。


    這些人是都有毛病吧,怎麽?成親是琅疆的時尚熱點啊,每一個都要來蹭蹭熱度……


    再說了,為啥都非得盯著她不放啊……難不成她真就是長在琅疆審美點上的女人?


    “姑娘,時間不多了,我先伺候你梳妝打扮吧。”


    “你要是我們寨主的未嫁娘,想必那九寨就算來了,也不敢輕舉妄動的。”


    這九寨打的什麽算盤誰也不清楚,目前也隻能將計就計,既然仡樓迦做了這樣的準備,或許也是察覺到了些什麽。


    既然如此,不如給自己的劇本人設添上一筆惜命為上、左右逢源。


    岑之笑裝作委屈地歎了口氣,寥寥幾句“世道不公、珍惜生命”,便點頭應下了這件事,起身讓侍女為自己梳妝打扮。


    等她一身銀飾鋃鐺作響,盛裝出現在仡樓迦的麵前時,那眼中的一絲驚豔來不及隱藏,全被岑之笑看了去。


    她隻是笑了笑,見四下無人,便悄聲打趣緩和氣氛。


    “千防萬防,本姑娘還是沒防住你未嫁娘這一手。”


    仡樓迦斂了斂眉目神色,再抬眼看向岑之笑時,嘴角的笑意輕佻。


    “我還以為你會氣勢衝衝地來質問我梁公子的情況呢……”


    “不過你既盛裝前來,看來你還是不反感做我未嫁娘。”


    她暗自扶額,又揚起虛假的笑臉,“我和他心有靈犀,你無需操心。”


    這幾日,她與梁峋之間本就可以通過夢境溝通,哪裏還需要自己跑來質問。


    隨即她便又輕鬆地接過話來,“不過要是做你娘,我倒是很有興趣。”


    “不過你想出這個損招應對九寨,是查出了些什麽嗎?”


    忽然房間外傳出嘈雜的聲音,仡樓迦迅速俯身靠近,在岑之笑耳畔留下悄聲的八個字,“換生蠱,合歡處子血。”


    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侍女們慌亂的阻攔,房門還是被撞開了。


    一位女童蹦蹦跳跳地走進了房間內,戴在頭上的毛帽歪斜了也毫不在意撲閃的大眼睛裏是充滿稚氣的笑意。


    女童手裏抱著一個用紅布裹著的木盒,徑直地朝仡樓迦走去。


    “小迦哥哥!阿蘿好久沒見你啦!”


    仡樓迦轉頭迴了一個淡淡的微笑,隻是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岑之笑的麵前。


    “許久未見,阿蘿又生的可愛了幾分。”


    阿蘿晃了晃手裏的木盒子,像獻寶似的想要捧到岑之笑的麵前。


    “新娘子好漂亮,阿蘿要給新娘子送禮物!”


    仡樓迦手腕一挑就輕輕攔下了阿蘿伸出的雙手。


    “宴廳有許多好吃的,小伽哥哥派人送你過去好不好?”


    阿蘿搖了搖頭,偏過頭細細地打量著仡樓迦的身後的岑之笑,她眨眨眼,又揚起笑臉。


    “阿蘿不喜歡好吃的,阿蘿喜歡熱鬧!”


    “娶新娘子最熱鬧了!寨主要娶小迦哥哥的未嫁娘,熱鬧!熱鬧!”


    仡樓迦依舊維持著臉上淡淡地笑意,但眉眼處卻冰冷漸起。


    “既然是小迦哥哥的未嫁娘,阿蘿的寨主就不能娶了哦。”


    阿蘿嘴角輕輕一撇,但很快又樂嗬嗬地笑了笑。


    “但寨主也喜歡新娘子,為什麽不能一起娶?”


    “把新娘子分成兩半不就都可以啦!兩門親事,好熱鬧好熱鬧!”


    這話一說,隻讓岑之笑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眼前這叫阿蘿的女童在打量她時,她便覺得這張稚氣的臉頰上總透著一股她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仡樓迦依舊微眯著鳳眼,輕輕俯身,唇角微勾。


    “小迦哥哥也一直喜歡阿蘿的雀兒,不如也分一半給哥哥,怎麽樣?”


    阿蘿臉上的笑意輕輕一滯,似是賭氣一般搖了搖頭,摔下那個木盒子便往外跑去。


    “小迦哥哥是壞蛋!阿蘿不想和小迦哥哥說話了!”


    確定阿蘿走遠了,岑之笑才舒了一口氣,但又略帶遲疑問道。


    “就這樣任她在十一寨亂闖?”


    仡樓迦輕輕合上房門,“有相舒在,她不敢掀起什麽風浪。”


    岑之笑點了點頭,又順勢用腳踢了踢地上的小木盒。


    “這裏麵的東西不會有詐吧?或是蠱蟲?”


    仡樓迦轉身拾起地上的木盒,眉眼間是冰冷的神色。


    “若是蠱蟲我能辨別,況且阿蘿不擅長蠱術。”


    說罷,他拆開了包裹著木盒的紅布,緩緩掀開了木盒蓋子。


    一股淡淡地血腥氣撲麵而來,裏麵躺著的赫然是一隻羽毛烏黑亮澤的烏鴉。


    但仔細一瞧,這烏鴉的羽根處都是的血跡。


    那些羽毛早已被根根拔除,隻不過依照位置將羽毛用紅線縫在了烏鴉的軀體上。


    晃動木盒,被縫製的不僅是羽毛,還有烏鴉那被劈成兩半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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