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之笑也不再看向焦長赫,隻是漫不經心地將目光落在了裝著骨灰盒的包裹上,佯裝成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焦長此刻也是赫眉頭緊皺,不自覺地看向那個包裹,他胸口極力克製的起伏無一不昭顯出他內心的煎熬。


    他眼角的每一絲皺紋似乎都在顫抖,片刻後便紅著眼眶,咬緊牙關應下了這件事。


    隨即便吩咐下人備好安神的熏香,領著岑之笑就前往了焦家的書房,書房裏有一張供人休息的羅漢榻。


    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點燃了安神香,焦長赫轉身麵帶緊張地躺在了羅漢榻上,他雙眼緊閉,指尖還在不自覺地摩挲著袖口。


    岑之笑見狀,不禁眉頭輕蹙,就焦長赫目前這神經緊張的樣子,得捱到啥時候能睡著啊。


    她忍不住開口提醒道,“焦老爺,勞煩你放鬆周身,舒緩情緒。”


    但這提醒似乎沒什麽用,隻見宋善飄到了焦長赫跟前,微微俯身朝他麵上輕吹了一口氣。


    那焦長赫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緊張的雙手也慢慢垂落在了榻沿。


    宋善化作焦鬆蒙的模樣樂嗬嗬地一笑,轉頭朝岑之笑解釋道,“老朽不傷人性命,隻是為了加快進度讓他早日進入夢鄉。”


    岑之笑隻是了然地點點頭,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宋善化作一縷煙,緩緩沒入了焦長赫的眉心。


    岑之笑四下張望一番,書房內還有幾位下人守著,尤其那位燃香的丫鬟,看著年紀較小,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屢次想要抬眼看看新奇。


    但每次都在快要對上岑之笑的視線時,匆匆低下頭收迴自己的目光。


    岑之笑無奈地搖搖頭,自己就幹巴巴地站在這書房內的確顯得沒什麽說服力,既然是做戲那就要做全套。


    她來到榻前緩緩踱步,伸出手假模假樣地比劃著,嘴裏還快速地瞎念叨著,仿佛是在作法施術。


    可細細聽來,她嘴裏含糊不清的明明是,“床前明月光,沒錢憋得慌,一頓操作猛如虎,一問一月兩千五……”


    她麵不改色朝榻上的焦長赫輕輕一指,隨後便轉身淡定地坐在桌前,頗為自然地為自己倒上了茶水,一邊喝茶一邊等。


    但這書房的細節引起了岑之笑的注意,博古架的擺設之物似乎有一些玄門法器,東麵的牆上還懸掛著一把桃木劍。


    她突然想起,一開始在焦家廳堂門前也對外懸掛著一麵八卦鏡。


    聯想到那焦家祠堂的懸梁竹棺,她能推斷這焦家上下多少是對這些門道頗感興趣的,甚至是深信不疑。


    說不定他們也曾找道士尋過這焦鬆蒙的蹤跡,所以才敢肯定這焦鬆蒙尚在人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內的熏香漸漸引起了岑之笑的困意,兩個哈欠後,她發現羅漢榻上似乎有了些響動,便緩緩起身,靠近查看狀況。


    隻見那睡夢中的焦長赫眉頭緊皺,眼皮輕顫,額角密密的汗珠下是隱隱的青筋。


    岑之笑不禁輕輕搖頭,這宋老頭子究竟在夢裏聲情並茂地演了出什麽戲,讓這焦長赫的情緒波動如此之大。


    不過起碼知道了一個信息,焦鬆蒙這位焦家長孫在父親焦長赫的心裏是相當重要。


    “別走!”睡夢中的焦長赫突然叫出聲,隨著喊叫聲,宋善也飄飄然地出現在了床榻邊。


    此刻焦長赫猛地睜開眼,心有餘悸地喘著粗氣,他緩緩撐起身子,有些頹然地倚靠在床榻邊,那張臉似乎一下子就蒼老了好幾歲。


    他失神地看著床沿,眼角的濕潤也來不及擦拭,忽的又囁嚅著嘴皮子,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岑之笑見狀,也很是知趣地抱著骨灰盒,退出了房間,這副模樣的焦長赫看樣子是需要時間去消化那些情緒的。


    到了房門口,岑之笑看著臉上出現疲態的宋善,又警惕地打量了周圍,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宋老頭子,你到底在夢裏幹了些啥?”


    話音剛落,宋善便歎了口氣,一陣氤氳之氣繚繞著漸漸變幻了身形,待岑之笑再次看清,眼前已然是一位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


    這男子身形挺拔,五官端正,眉眼間和宋善有幾分相似。


    不等岑之笑質問,他便率先開口了,“就算是鬼差也不能隨意幻形,要不是地府準許,老朽哪有能力隨意化成焦鬆蒙的模樣。”


    “做了鬼差,老朽的靈魂模樣便是不惑年紀,這化形焦鬆蒙已是費勁,老朽便無法再維持岑姑娘所熟悉的模樣了。”


    宋善匆匆解釋著,麵上帶著些許歉意。


    岑之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但這一下從爺爺變成了叔叔,對她來說,屬實是有些不太習慣。


    “所以,你在夢裏都做了些啥?”


    “不過是配合上演了一出父子情深,用胎記等特征讓焦長赫相信老朽。”


    “老朽謊稱焦鬆蒙靈魂意外困在了身亡之地,而今靠岑姑娘得以將屍骨重見天日,但執念太深,要消磨怨氣才能往生。”


    岑之笑撇撇嘴,壓低聲音道,“不愧是鬼,這鬼話一套一套的。”


    這時,焦府的丫鬟走出書房,柔聲細語地將她再次請了進去。


    再次見到焦長赫,他的情緒已經緩和了不少,坐在床榻邊,喝著下人端來的安神茶。


    見岑之笑走進房內,立馬起身,一改當初的態度,神情恭敬了幾分,“剛剛是老夫失態了,衝撞了道長。”


    岑之笑也故作老成地歎了口氣,淡淡開口道,“無妨,愛子心切,可以理解。”


    她忽的話鋒一轉,“焦公子已然身亡,為了將他的怨念平息幾分,貧道將他的屍骨作法焚燒,以淨陰邪之氣。”


    說罷便將骨灰包裹輕輕遞給了焦長赫。


    焦長赫接過包裹,打開看著裏麵的骨灰盒,伸出手摩挲著,指尖略微顫抖。


    “想必焦老爺其實也已經找過同道中人為其尋子吧,不過這算的啊,不夠準確。”


    岑之笑語氣裏的氣定神閑,似乎都快讓她忘了自己其實在試探。


    焦長赫眼神微頓,忽的悲憤交加,“曾有個高人為犬子算魂,說其尚在人世,我才,我才……”


    岑之笑沉吟道,“那人所言,也不算全錯,焦公子的魂魄的確尚在人世,不過身體已經消亡。”


    “要讓焦公子早日往生,還需得他的生前之物,用於平息怨邪之氣,使靈魂脫離身亡之地的桎梏。”


    話音剛落,一位麵色蒼白的夫人就踉踉蹌蹌地衝進了書房,她見焦長赫手裏捧著的骨灰盒,瞬間眼淚決堤,撕心裂肺地撲上前。


    “我的兒啊!”


    身後的丫鬟們都驚慌失措地跟上前來,齊力將那位夫人扶了起來。


    岑之笑這才看清眼前這位夫人頭發已經半白,滿臉的憔悴,虛弱地仿佛一根枯木,唯一的血色便是眼眶的泛紅。


    這位應該就是焦長赫的妻子,焦鬆蒙的母親。


    這時,焦家人陸陸續續地都走進了書房,為首的當然就是現在的焦家太爺,他拄著拐漸漸靠近,陰翳凜冽的眼神掃過岑之笑。


    岑之笑隻覺得後腦勺發怵,心裏打起了小鼓,但依舊保持著麵不改色的神情。


    怎麽一窩蜂的,人全都來了。


    伴隨著哭喊聲、哭腔、勸慰聲,那老者混濁沙啞的聲音猶如當頭一棒,讓岑之笑心下叫苦不迭。


    “這位道長修為過人,既然如此,不妨帶我們去去鬆蒙的身亡之地,讓他也與父母見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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