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圓光通靈”這四個字,方截雲滿布愁緒的雙眼似乎一下子就被點亮了。


    圓光術分為小圓光和大圓光,小圓光所顯之像需得童子觀鏡,而大圓光則是部分成年人即可觀像。


    幼年時期,他曾被師父帶著出山,這家尋失物,那家追盜賊,師父便施這圓光之術,而他則跟著看了不少鏡中所顯之像。


    對於當時的方截雲來說,圓光之術何等新奇,加之正統圓光本就修行不易,以至於到現在一聽“圓光”二字,他仍舊目中新鮮。


    方截雲立刻朝梁兄做出一個了然的神情,便迅速轉身走出了房間。


    岑之笑和杭蕪聲見這一幕,眼角眉梢盡顯疑惑之色,雖然是一頭霧水,但岑之笑仍舊朝梁峋試探著問道,“梁老板,有需要什麽幫忙的嗎?”


    梁峋笑著搖搖頭,在她耳畔輕輕說道,“就當給你開小灶了,你可仔細瞧著。”


    岑之笑聞言,眼中立馬亮起了神采,可很快又垂下頭,撇了撇嘴角嘟囔道,“可你這高端水平,就算開小灶,我也不一定能學會啊……”


    這時梁峋轉身從隨身行李中掏出一麵用白布蒙住的銅鏡,剛將銅鏡輕置於桌上,門外便響起了方截雲的聲音。


    伴隨著一句“失禮了”,他便輕輕抬腳,踹門而入。


    此刻的方截雲肩上搭著一塊手巾,一手舉著一盆清水,一手托著碗便匆匆走進了房間。


    眾人見狀,紛紛上前接過他手裏的東西,杭蕪聲眉頭輕皺,“為何不讓我們一起去幫忙?”


    “本來那兇手就是衝著你和之笑姐的,你倆留在師兄身邊才安全,並且這也沒多少東西。”


    方截雲朝杭蕪聲眨眨眼,不甚在意地爽朗一笑,隨後便轉身將門關好。


    岑之笑接過那個瓷碗放在桌上,可是這往裏一瞧,倒是一臉狐疑,這碗裏麵盛的是……油?


    此刻,梁峋將水盆放在了一旁,將手放進去仔仔細細清洗了一番,又用那手巾將雙手仔細擦拭了一番。


    “施法前本該沐浴更衣,但條件和時間有限,隻能潔淨雙手了。”方截雲在一旁默默地解釋道。


    等雙手潔淨之後,梁峋走到桌前,將那一撮頭發放在了銅鏡之下,隨後便用碗裏的油將雙手和抹布都塗抹均勻。


    “碗裏的是麻油,以鏡圓光都有這一步。圓光通靈,有正有邪,既然有頭發便能準確無誤。”


    方截雲的解釋就像是畫外音一般,適當地消除了岑之笑的疑惑,她轉身朝方截雲遞去一個肯定眼神。


    小方課堂開課了,聽過的人都說好!


    此時梁峋以正身形,雙眼微闔,周身運氣,以沉丹田,隨後口中默念著。


    “二氣之精,土德之靈,天地交泰,凝聚成形。金光正氣,敕汝通靈,與我意合,護身助運。招吉納瑞,天大吉昌。擋災化煞,為我擔當。”


    方截雲將岑之笑和杭蕪聲默默拉到一邊,小聲解釋著,“欲要通靈,必先啟靈。”


    口訣三遍,岑之笑能細微地感受到周圍的氣場有了些許變化,最近她的感受變得敏銳了,似乎沒有那銅錢幣的加持,她也能看清一些本不易看見的東西。


    梁峋緩緩睜開眼,盯著那銅鏡,沉聲誦念道。


    “天皇敕日演法真,九天五色祥雲降,金光皎潔乾坤照,萬神奉召赴龍華,降壇全依鐵口斷,不得隱形說虛言,天皇仙神三七字,圓滿呈光地下書。吾奏昊天上帝元神降光急急律令。”


    慢慢的,那鏡麵似乎有光影顯現,模糊過後,一些畫麵清晰地展現出來,所顯示的正是當時在岑之笑房內的景象。


    梁峋沉默不語地看著所顯之像,眾人也紛紛上前。


    隻見那兇手蒙麵潛入了房內,行動輕盈、行雲流水,從身形判斷,的確是個女子。


    她進了房內搜尋未果,不禁眉間疑惑,但此時房門外的腳步聲讓她眼下一暗,便順勢躲進了角落裏的衣櫃。


    可就在那兇手拉開衣櫃想要藏身進去的瞬間,清鈺便已經在了門外,習樂之人本就對聲音分外敏感,一陣聲響她還誤以為岑之笑她們還在房內。


    她輕輕敲了敲門,“岑姑娘?杭姑娘?”


    可屋內並無應答,一片安靜。


    最近事出頻繁,清鈺本就是個謹慎的性子,壓著眉間的疑惑,她輕輕推門進了房間。


    房內的確空無一人,可剛剛的聲響明明像是人為發出的聲音,清鈺心裏揣測著聲響出自何物,不動聲色地查探著。


    此刻衣櫃內的兇手屏氣凝神,分外謹慎地透過掩門的縫隙觀察著房內清鈺的舉止行為。


    清鈺可以確定那聲音是關掩之聲,她不自覺地將眼中餘光落在了角落裏的衣櫃。


    而衣櫃裏的兇手已經察覺出清鈺的目光不對,悄悄地捏緊了拳頭。


    清鈺本想慢慢踱步靠近,確定一下情況,並未想打草驚蛇。


    可誰曾想那兇手一等她靠近便猛然推門,那衣櫃門便狠狠地撞擊在了她的額角,門上雕花更是將她的額角劃破。


    那兇手瞬間側身鉗製住清鈺,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發出聲響,可誰曾想清鈺所練樂器不曾輕巧,她的力氣也並非柔弱。


    清鈺的個子看著要比那兇手高出幾分,她拚盡全力掙脫,甚至順手扯向那人的鬢角碎發。


    推搡間,兇手的纏發開始鬆垮,束發的發簪也搖搖欲墜,清鈺竭力將那發簪奪過,心下一驚,這哪裏是發簪分明就是一件暗器。


    晃神間,那兇手一個箭步,終是將迷藥的手帕死死地捂在清鈺口鼻間,不一會她便全身泄力,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那兇手也不敢過久停留,將同樣滑落在地的發簪撿起,挽好發髻後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杭蕪聲倒是指著畫麵的一處眉頭緊皺,“或許她折返迴來是因為這個?”


    畫麵裏清鈺身側有一個圓形的小物,像是嵌在發簪上的珍珠。


    那是從清鈺指間掉落的,也許一開始她想緊握住是這珍珠,但迷藥泄力,珍珠滑落。


    又因剛剛悠悠轉醒時,神誌不太清楚,隻記得要將拽下的東西給岑之笑,未曾想給她的隻是一撮淩亂的頭發。


    岑之笑無言地扯了扯嘴角,說明這兇手是謹慎之人,但又不完全謹慎,她就沒覺得薅下頭發那一塊有些頭皮發麻?


    果不其然,在他們迴到房間時,那兇手也正巧尋得遺落的珍珠,潛伏在窗外,伺機而動。


    當然最後並未尋得機會,隻得暗自離開。


    本以為就此結束,但沒想到畫麵仍舊在繼續,四人眼看著那兇手離去的方向是齊府,這時梁峋輕輕揮手,畫麵盡數散去。


    他緩緩開口道,“齊府裏本就氣場不穩,也不必再施以圓光之術打草驚蛇了。”


    杭蕪聲眼下不解,“齊府為何想要擄走我和之笑姐?不是說齊府已經停止擄劫外地女子和孩子了嗎?”


    岑之笑略微思忖,“明顯齊府是知道我們四人同行,並且對梁峋和方截雲多有忌憚……”


    方截雲眉頭緊皺,細細地迴憶著一切。


    “也是奇怪,雖然上一次師兄出麵教訓了齊家老三,但我和蕪聲並未露麵,按理說那齊府應該不知道我的來頭啊……”


    梁峋倒是轉身將手浸入水盆裏,仔細清洗著指間的油漬,神色泰然地淡淡開口道。


    “能知曉得如此清楚,看來這齊府一定是與官府有所通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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