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笑姐,昨日你歇下後發了低熱,一直昏睡著,梁兄照顧了大半夜。”


    杭蕪聲輕言解釋道,隨即方截雲接過話又補充了幾句。


    “昨日師兄忙活了大半天,火化屍體封壇後,幫著徹底肅清了那做法事的房間,還去尋了那湯藥的藥材。”


    “不過排濁之事確實挺費人精力,雖然平時我覺得師兄跟個神仙似的不會累……”


    還沒等方截雲絮絮叨叨地念叨完,岑之笑蹙起的眉宇間又浮現出了一抹疑惑之色。


    “低熱?我又生病了?”


    她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按理說不應該啊……難不成是昨日被鬼邪衝撞了?


    “昨日的三清鈴響同時也在為你排濁,所以會引起低熱,不過並不是平常病症的低熱,無礙的。”


    方截雲看向岑之笑的眼神裏突然充滿了祝賀之情。


    “之笑姐,你以後可以放心無虞地使用三清鈴——”


    岑之笑急忙擺了擺手製止了方截雲接下來的恭喜之詞,抬眼繼續問道,“排濁又是什麽?”


    她這一覺醒來又是十萬個為什麽,睡了一天一夜仿佛有了世紀之差,她幹脆拉著這兩人圍在桌前,開啟了茶話解惑。


    一番了解下來,岑之笑悟了,之所以梁峋會讓她搖鈴,其實也是借此機會排出她體內的濁氣,按照他們的說法便是穩固元炁。


    畢竟岑之笑基礎不行,時段也錯過了,若要以梁峋為模板去學習本事,估計也隻能學一個“話不多說”。


    不過仍舊是可以繞過那些正兒八經的道術方法,通過念力去催動符咒或者是使用法器。


    岑之笑心下一想,這不就是幫她將身體素質打造好嗎?難不成是為了讓她能學會使用念力而無後顧之虞……


    這簡直就是在銅錢幣的基礎上如虎添翼,她這是進化了呀!


    方截雲用念力催動偃術傀儡,使其能夠靈活行動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我當年可是硬生生鑽研了一遍又遍的心法,長年累月下才徹底為自己排了濁……”


    方截雲語氣微揚,一副追憶當年的懷舊模樣。


    杭蕪聲輕皺眉頭,歪了歪頭朝方截雲問道,“此話一出,約摸著你這年紀都要近半百了……”


    被戳穿的方截雲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言語稍微誇張了點,我當時的確也有師父的指導……”


    但很快話鋒一轉,方截雲又看向了岑之笑。


    “我在師父的幫助下進行排濁,都曆經了兩個月之久,但像之笑姐如此短時間的著實少見。”


    “不過話說你體質特殊,再以師兄精深的道行協助排濁,這種可能性也應該是有的……”


    方截雲撇了撇嘴,又自顧自地開始念叨著,“當年師父幫我都沒這麽上心……”


    此時,房門被打開,梁峋緩緩地走了進來。


    岑之笑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幸虧腿腳已經利索了不少,不等眾人反應便一瘸一拐地向梁峋走去。


    她眼中擔憂地打量著梁峋的臉色,繞著梁峋轉了一圈仔細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梁老板,你還好吧?”


    畢竟她剛剛與方截雲的談話時,從字句中捕捉到這排濁並非易事,想必梁峋一定費了不少心思。


    還沒等梁峋迴答,身後便傳來了方截雲的聲音,熟悉的拐杖再一次夾在了她的胳膊下。


    “之笑姐,別忘了你的拐。”


    岑之笑轉頭看著方截雲,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一定要在這種情況下再為她營造一個尷尬的氣氛嗎?


    但方截雲臉上真誠的關切,一時之間讓岑之笑又罵不出聲。


    “這個時間點我不妨去看看齋飯好了沒有,之笑姐、梁兄,我們先告退了。”


    杭蕪聲笑了笑,她難得出言緩解氣氛,也隻是勉強地用借口拉走了方截雲。


    留下岑之笑和梁峋兩人在房間內相顧無言。


    這時,梁峋看著眼前拄著拐,飄忽的眼神在他身上亂瞟的岑之笑,緩緩上前,想要將她扶到桌邊坐下。


    岑之笑神使鬼差地將那拐杖扔在了一邊,順便止住梁峋扶過來的手。


    “不必梁老板再費心,我已好很多了,不用這拐也能走路。”


    說罷還晃晃悠悠地轉了個圈,以示自己的腿腳已經逐漸利索起來了。


    梁峋看著岑之笑眼中要強的神色,隻是垂眸輕笑,從懷裏掏出那三清鈴,緩緩遞到了她麵前。


    “以後這就是你的法器了,精進念力以驅動,你讓我教你這保命之法,我算是兌現承諾了。”


    岑之笑接過那熟悉的三清鈴,輕輕握緊。


    她也明白自己不是什麽蓋世無雙、能力超群的大英雄、救世主,做不到隻憑借一己之力上刀山下火海。


    她從不排斥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幫助,但她也不願自己總是手無縛雞之力地等待救援。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梁峋應承,授她以保命之法,她心中欣喜。


    岑之笑將那三清鈴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裏,抬頭眼中亮晶晶地看向梁峋。


    “謝謝你,梁峋。”


    岑之笑隨即俏皮地眨了眨眼,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定不負所望。”


    梁峋長睫微顫,嘴角淡淡的笑意不加掩飾。


    印象裏的梁峋總是一臉從容不迫,就算是嘴角有了弧度,但眼中的笑意卻並不濃。


    但這一次,眼前梁峋靜靜地看著她,嘴角的笑意自然舒展。


    沒有任何的氛圍加持,可這抹笑意卻讓岑之笑心下一顫,她不自覺地喃喃道。


    “梁峋,你笑起來其實很好看,我……”


    話沒說完,方截雲就再一次地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讓岑之笑把後半段想要說出的話硬生生給咽了迴去,隻能手足無措地又開始眼神亂瞟。


    「你笑起來很好看,我很喜歡。」


    “師兄,蒔花館來信,寧老板被抓進府衙了。”


    一瞬間,岑之笑飄忽的眼神便立刻鎖定了,她眉頭緊皺,看向麵色凝重的方截雲。


    “出了什麽事?按理說,這靳州城的官府是不會輕易動寧嵐的。”


    “她目前處境還算安全,派暗衛來信,讓我們去把鄭湘湘和裴皓接走。”


    “杭姑娘現已和那暗衛喜月先出發去接人了。”


    梁峋眉間略微思忖,沉聲道,“想必寧老板是順勢進了府衙,這靳州城官府有問題。”


    岑之笑微微皺眉,難不成官府裏有什麽線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那蒔花館背後的東家和寧嵐背後的撐腰之人就任由她沾染上這牢獄之災?


    “那暗衛還說齊府自昨日就沒再綁外地女子了。”


    “湘湘和裴皓目前留在靳州城內的確不安全,把他們接迴道觀來較為妥當。”


    岑之笑輕輕咬了咬嘴皮,心裏暗下決定,“但我們不如就住進蒔花館,可能會離線索更近。”


    方截雲點了點頭,不在意地笑了笑,“兵行險招,君子奉陪。”


    但很快,方截雲就笑不出來了。


    “師兄!禦劍不要太低了!樹杈子都快刮到我的臉了!”


    再一次蕩秋千般懸在劍身下的方截雲伸手快速扒拉著迎麵襲來的樹枝,還是不免有些樹葉隨風進了嘴裏。


    “本就是山林間,低一點才好注意到蕪聲她們,上次你不是說要好好學禦劍嗎?”


    隨著唿嘯的風聲,岑之笑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入了方截雲的耳朵裏。


    “學禦劍哪有那麽快的啊!還是飛高點吧!找杭姑娘的身影我保證我一雙眼睛就夠了!”


    岑之笑忍俊不禁,噗嗤笑出了聲,伸手扯了扯梁峋的衣角。


    禦劍高度緩緩上升了幾分,告別了樹枝殘葉,方截雲吐掉嘴裏的葉屑,不禁舒了口氣。


    不過他這雙眼睛倒是很快便尋見了杭蕪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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