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彬非薑家嫡子,生母隻是位青樓女子,此事殿內之人知道的不在少數。


    隻是薑彬掌管薑家多年,在朝中的勢力也不容小覷,漸漸無人提及此事。


    如今被洛小苒翻了出來,在座這些擁有大梁最高權力之人,十分默契地神情含糊起來,更有甚者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眼中皆是顯而易見的嘲弄。


    在座的各位哪個不是嫡子出身,父親的權勢自不必說,母家也都是雄霸一方的勢力。


    他們這些強強聯合之下誕生的子嗣,才是家族最尊貴的血脈,哪是家中那些生母隻是秦樓楚館裏出來的庶子可以比擬的?


    洛小苒將在場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尤其是齊王,見他麵上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心裏十分滿意。


    薑彬和齊王是相互扶持、相互利用的關係。


    薑彬和他身後的朋黨需要一位可以擁立的“明主”,齊王則需要薑彬背後勢力助他成事,二者利益掛鉤,相輔相成。


    但洛小苒想提醒齊王的是,薑彬不是他嫡親的舅舅。


    他那幾個嫡親的舅舅,與他母妃一母同胞的舅舅,無緣無故死掉後,薑彬才成了薑家家主。


    薑彬在做庶子時,就敢算計嫡兄,如今權勢滔天,算計一個需要緊緊依附自己的皇子,怕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少年,他隻是把你當作一個可利用的提線木偶而已!


    薑彬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抬眸望去,自是沒錯過齊王臉上的異色,心中當即冷笑連連。


    到底不是親外甥,一個窮山惡水來的刁民隨意挑撥兩句,心思就定不下來了。


    心中越氣,薑彬麵上的笑意越明顯。


    他絕對不能讓這些古代人察覺他的情緒,進而猜到他心中所思所想。


    高手交鋒,從來都是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能在這個大殿坐著的古代人,每一個都是人精,都是不可輕視的存在。


    薑彬一邊在心中開解自己,一邊不禁冒出了和殿中諸人相同的疑惑:


    洛小苒的嘴,也忒毒了!??


    薑彬甚至想用“攻擊力強到沒邊了”——這句久違的現代話,來形容洛小苒。


    “洛姑娘連本大人的家事都如此清楚,倒不像是隻會種地的農女,莫不是燕王殿下如此關心臣,故而將這些瑣事告知了洛姑娘?”


    薑彬這話,就是在陰陽陳稷了。


    還說你燕王不是沉迷女色才要娶洛小苒為妃,連朝中大員的私事都據實以告,怕是在場諸人那些捂不住的小秘密,都成了燕王討好洛小苒這位紅顏知己的笑料呢!


    陳稷仰坐在黃花梨木製成的椅子上,左手圈著洛小苒的椅背,將她整個人罩在自己的懷中,右手給洛小苒又遞了一杯飲子。


    這一幕,直接把薑彬整破防了。


    燕王什麽意思!


    怕洛小苒沒罵夠,讓她潤潤喉的意思嗎?


    別急,還有讓他更破防的,隻聽陳稷慢悠悠地迴了一句:


    “薑尚書姨娘乃春風館頭牌,前薑家家主為其豪擲千金之事,當年廣為流傳,本王沒那麽多時間談論這種事情。”


    “至於本王與未來王妃私下會聊些什麽,不是薑尚書該關心的。”


    “燕王妃的人選,就更不是薑尚書該關心的!”


    好消息,陳稷和洛小苒這次沒有無視薑彬。


    壞消息,這次兩人一起懟了薑彬。


    “哼!”


    薑彬徹底破防,“噌”的一下從座位上站起,朝著天啟帝拱手一拜。


    “臣所言所語皆無私心,全是為了維護皇家體麵,一個低賤民女被冊為宗室王爺的正妃,傳出去還不知會引發天下人多少議論!”


    “望陛下明鑒!”


    說罷,也是幾個眼神甩了出去,立刻就有人出來附和。


    “薑尚書所言甚是有理,我朝姻緣講究門當戶對,洛小苒出身卑微,不堪為燕王妃。”


    “臣附議,先不論此女兩次進出天牢之事,隻看她於殿內先後冒犯林侍郎和薑尚書,便可觀其為人粗鄙,尊卑不分,難登大雅之堂!”


    “李大人說的不錯,洛小苒牙尖嘴利,咄咄逼人,無一點女子之溫婉,如何相夫教子?遑論成為燕王妃了。”


    “臣也同意李大人的意見,薑尚書更是一片苦心,忠言逆耳,可惜燕王殿下被美色蒙蔽,不僅沒有看出薑尚書良苦用心,還極盡袒護洛小苒,臣等……不恥!”


    ……


    接著又是一堆“臣附議!”


    洛小苒人都麻了,薑家在朝堂也很有勢力嘛!


    這次站出來反對她和陳稷婚事的,粗略數數也有十幾個了。


    天啟帝的眼裏閃爍著奇異的光彩,有趣,太有趣了!


    他算是發現了,有洛小苒在的地方,就不會無聊!


    “咳!”


    天啟帝輕輕一咳,旁邊站著的鄭天寶立刻沉聲道:


    “肅靜!”


    此刻,他臉上的巴掌印已經消了一些,剩下的用脂粉遮掩著,離得遠便看不出來。


    見眾臣子望過來,天啟帝掩掉眼中的興致,他冷冷巡視一遍諸臣,威嚴開口:


    “愛卿們把操心皇叔婚事的精力,多放在政務上,大梁或許能少幾個孤寡的百姓!”


    今早京郊迎冬儀式上頒布矜恤孤寡的製度時,座下這些朝堂大員一個個神色平平,毫無情緒波動,隻當是每年立冬的慣例,竟無一人放在心上!


    罷了,朝廷積弊已久,不是他這樣一個傀儡皇帝罵兩聲就可以解決的,他也就是借機出出心中鬱氣。


    正經不過三秒,天啟帝眼珠一轉,聲音放緩了些:


    “朕記得前朝有位逍遙王爺,其王妃便是在外遊曆時結識的民間女子,皇室與平民的結合,當年可是成了一樁美談,傳誦天下!”


    “當然,按我大梁國製,王爺娶妻,非親者賜婚不可。”


    “皇叔的親事,還是要太皇太後做主,愛卿們在這裏吵翻天,也是一場空談。”


    天啟帝的態度很明顯,和他的朝臣們不同,他是支持洛小苒做燕王妃的。


    但他一張嘴,說不過底下這麽多張嘴。


    不僅薑彬手下的人繼續他們的進諫,連林元軒也看熱鬧不嫌事大,暗示了幾位朝臣,讓他們站出來抨擊這樁婚事。


    一時之間,整座大殿亂成了一鍋粥。


    要說最清閑的,反而是洛小苒和陳稷兩位當事人


    吵吧吵吧,吵贏了能給你獎勵似的?


    直到長寧宮首領太監的到來,才化解了殿內宛如菜市場的尷尬局麵。


    “太皇太後懿旨:


    今有賢淑之女洛小苒,溫婉端莊,秀外慧中,特選為燕王妃,擇良辰吉日,行婚禮儀。


    良緣天定,佳偶自成。燕王婚事,舉國同慶,為表哀家之重視,特請大儒墨申出山,來京主婚。


    著未來燕王妃洛小苒親往滁州,相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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