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日落西山。


    徐蓯蓉迴府後,發現宅子裏鴉雀無聲,空蕩蕩的。


    堂屋方桌上,有張紙條壓在茶壺下麵。


    “嫁衣或許將現身縣尉府,為夫隨嫂嫂二人前往守株待兔。”


    徐蓯蓉若有所思地放下茶壺,可就在這一刻,整個宅子仿佛跌入冰窖,無數割裂感十足的紅線浮現在空氣中。


    殺意如同海嘯般滔天。


    “嘩啦——”


    徐蓯蓉猝不及防,數條紅線當場肢解了她的左臂,茶壺跌在血泊中摔成了碎片。


    庭院裏,紅緞繡花鞋的落地聲沉悶而又壓抑,血色嫁衣的袖口再次爆射出密密麻麻的紅線。


    西街三巷,月桂坊。


    “竇郎,您用奴家便是,玩那些風塵女子,若是染了髒病可如何是好啊~”


    “清……清明,這裏的姑娘不…不…”潘居茹結結巴巴,看樣子從來沒進過青樓。


    “不如用她啊,騷蹄子雖然不似奴家這般還守身如玉,但至少不會有些奇怪的髒病啊~”


    “月桂坊後院有個井,直通縣尉府。”


    竇清明受不了,隻能開口解釋。


    “連青樓後院的枯井通哪都清楚,竇郎啊,奴家真是沒料到您是這般人呐。”


    竇清明不屑道:“你最好這麽想,然後離我遠點。”


    “奴家怎會離竇郎而去呢,這是個好消息呀,說明竇郎並非隻忠於大姐,奴家重燃了當妾的念頭!”


    竇清明:“……”


    潘居茹:“……”


    潘居茹癟癟嘴,心想這貨就沒熄滅過這種念頭,她幹咳後端起長輩的架子:“清明,這些女人還是少……少用,實在想換換口味,用她也比這些青樓女子安全。”


    “為師很感動哇,騷蹄子還會謙虛,知道推脫了~”


    欲奴話音一轉道:“竇郎放心,奴家可是騷蹄子親口檢驗過,貞操健在的玉女,開鎖即用。”


    “閉嘴,這個時辰正值青樓上客,你倆莫要出聲了。”


    縣尉府的警衛森嚴,而月桂坊的布局也發生了改變,新的一年有了新的裝潢和噱頭,通往後院的路徑上,多了個吟詩作對的高台,人聲鼎沸,使得竇清明難以再如往日般無聲潛入。


    潘居茹和欲奴都是翩翩白衣的公子哥扮相,為此可是用了徐蓯蓉好幾卷繃帶,好不容易才撫平那一座座山峰。


    “哎喲喂,這不是竇公子嗎,什麽風把您吹來了呀~”


    老鴇雖然挽著竇清明,但是眼珠子卻一直打量著潘居茹和欲奴。


    老鴇也是人精,她早看出來竇清明不是那種願意碰風塵女子的男人。


    若那些姑娘們此時發現,一窩蜂圍過來,無非也是空歡喜,反而還會耽誤她的生意。


    在老鴇看來,竇清明身後的兩位“公子哥”必定身份不凡,他倆才是今夜來消費主角兒。


    “這位是……”


    “這位是王堅石,郡裏舉薦的院長人選。”


    竇清明嘴角抽搐,他本來指著欲奴,想要給她安排個假身份牽製老鴇。


    沒成想欲奴事先識破了,打斷他的話茬,反而把潘居茹留下了。


    “哎喲,是王公子啊~”老鴇握住潘居茹的手,一臉諂媚。


    “我……”潘居茹手足無措。


    “王公子對女子的要求很高,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至少也得是才氣逼人,能吟詩作對才行。”


    欲奴很有經驗,三言兩語就逼得竇清明沒了選擇。


    潘居茹快要哭出來了,眼眶的水珠兜兜轉轉,而竇清明能做的,就是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哎呦喂,這不就太巧了嗎!”


    老鴇壓低聲音道:“咱家剛從黑市進了批姿色上乘的夫人小姐,傳言是株連九族的漏網之魚,那剛搭起的淩煙台便是為其量身定製的,都是大家閨秀,文采自然沒得說,興許王公子還能開苞呢~”


    文人雅士到了青樓,雖說主要目的還是拱女人,但是吟詩作對,享受眾女的尖叫與仰慕也很能挑起他們的積極性。


    潘居茹被老鴇亦步亦趨地諂媚,很快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潘居茹的身份有竇清明背書,而竇清明又有個即將升任院長的老婆,老鴇自然把潘居茹當成了祖宗。


    老鴇使了個眼色,暗示看守後院的兩個元嬰期供奉來她周圍候著,以防那些酒鬼衝撞了她的貴客。


    “我自行前去便可,你在這守著居茹嫂嫂,她未經世事,萬一露餡了後果可不堪設想。”


    “竇郎多慮了,那個騷蹄子扮演嫖客穩妥得很,不就是跟女人睡覺麽,她可太會了,那小手兒,那小嘴兒,怕是竇郎都得跟她學學床榻技巧~”


    “可……”


    “竇郎也不想想,她要沒點絕活,怎能坐得穩王後之位呢~”


    欲奴咬唇夾腿,露出了一副癡女的模樣。


    竇清明拿她沒辦法,隻能任其跟著自己了。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可見度已經降到連馬圈裏的坐騎都瞧不見了,隻能憑唿吸聲確定那裏擁有生命。


    還沒開始跳,欲奴就搔首弄姿道:“竇郎帶潤滑油了嘛~”


    “這般寬的井你都能卡住,意味著你得減肥了。”


    欲奴鬱悶地癟嘴,跟著竇清明前後腳跳進了井裏。


    李瑜死後,裴秋珠也去了器宗,通道已經沒有下人定期維護了,黑咕隆咚,甚至還有蛛絲。


    今日本是立春,卻也是極為罕見的荒蕪之夜,沒有月亮,沒有星星。


    走出井口,依然是黑壓壓一片,偌大的縣尉府,沒有燃起一盞燈火,連人的唿吸聲都沒有。


    “不太對勁……”


    早些時候,竇清明在縣尉府外繞了一圈,明明是戒備森嚴,怎麽半天的工夫就成了這幅光景。


    “唉呀~”


    欲奴突然嬌聲跌入竇清明懷裏。


    “你又搞什麽幺蛾子?”


    “奴家被絆倒了~”欲奴可憐兮兮道。


    “絆倒?”


    竇清明本不想動用真氣,可這縣尉府此時蹊蹺得緊,他便攤開掌心用異火照亮了腳下。


    “嘶——”


    屍體!


    不,準確來說,是碎屍!


    就好像是用線頭編製成的“田字格”切割了身體,留下了一塊塊的碎肉。


    “不對!”


    竇清明突然瞳孔一縮,旋即將異火撐大,照亮了整個庭院。


    滿地的屍體,屋簷掛著一個麵目猙獰的人頭。


    竇清明瞠目結舌:“眉心黑痣,嘴角刀疤,他是……朱坤次子,新任縣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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