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風寒,綠茂縣雖地處濱海的青州,但卻並未受到洋流的眷顧。


    女人裹著白色狐裘,彎曲的手肘上搭著同款皮裘,靜靜地穿過了縣衙長廊。


    年末的第一場雪悄無聲息地沒入土壤。


    “外麵飄雪了,相公快穿上吧。”


    “堂下何人?”


    師爺對於這般不懂禮數的女人很是不滿,語氣自然也不好。


    “你閉嘴!”


    為首的段大人急忙嗬斥了他,隨後一臉謙和地說道:“徐夫子可還記得在下?”


    徐蓯蓉搖了搖頭,垂眉未有言語。


    段無悔訕訕地說道:“在下也曾在廣陵國任職。”


    東漢帝國的律法尺度由州牧權衡,徐蓯蓉的娘家徐州可不似青州與幽州。


    在那裏當街殺人並不犯律法,隻有少數的安定區才禁止動武,因此被稱為罪州。


    那裏也是整個東漢帝國,瘋子與變態聚集紮堆的地方。


    “咳咳,那我們說迴案子,縣尉李瑜若真的修此邪功,那麽誅邪應當得到嘉獎。”


    劉青雲見狀不對,已經放棄了繼續糾纏,轉身便想離開。


    “勿謂言之不預,給過你機會了。”


    原來那晚徐蓯蓉迴來並不是埋怨丈夫,而是警告劉青雲。


    “誰都不準走。”


    段無悔發話了,劉青雲自然被衙役堵了迴來。


    徐蓯蓉將手劄遞給丈夫,同時走向了呂曉月的背後。


    “害死縣令的手劄是劉青雲篡改的,這本真跡被他藏在了床底下。”


    話音剛落,徐蓯蓉又從呂曉月的腰帶上捏出了一塊小型儲音石。


    “這裏麵記錄了呂曉月近三日的全部對話,包括被劉青雲蠱惑,毒死李仲奎的部分。”


    “你陰我!!!”


    呂曉月萬萬沒想到自己腰後藏了儲音石,她今天出現在這裏,完全是因為徐蓯蓉答應她,隻要檢舉李瑜就給巨款,但她可不想把自己搭進去啊。


    “啪啪~”


    竇清明作為迷弟給妻子鼓起了掌,她不僅看透了整盤棋,還在數盤棋局之外,獨開一盤。


    隻埋了兩步棋,便為丈夫奪了仙府造化,又破了必死之局。


    劉青雲已經心思縝密到恐怖的地步了,竇清明若是沒妻子相助,此番怕是會在一樁樁鐵證麵前被打入死牢。


    “哈哈哈——”


    劉青雲病態狂笑,睚眥欲裂地盯著竇清明。


    “所有人都護著你,不管是欲奴那邊的人還是書院的人,你一直這樣,從小這樣,一直不用努力就能獲得一切。”


    竇清明擠眉弄眼,咧嘴一笑道:“命好~”


    “我劉青雲在此立下毒誓,縱然死於地牢,也要化作厲鬼生吞活剝了你,哈哈哈!!!”


    “拉下去!”段無悔蹙眉道。


    這件事兒也算告一段落了,縣尉和縣令的死都被歸咎於邪修和劉青雲,不過竇清明謊稱了自己並不知道邪修的去向。


    畢竟他也不能透露欒秀枝的身份,何況欒秀枝到底殺沒殺幹淨還兩說呢。


    好在段無悔沒有深究,竇清明後來打聽到段無悔是一位監察使。


    一個縣城,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死了,繼任者不論是空降新人還是提拔副手都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不過臨近年關,這任命至少也得等到大年三十之後通告。


    從縣衙迴到家,院子裏已經堆滿了雪絮,竇清明呢喃梵音,釋放出了駝帥當掃地僧。


    “拜托,是掃地,不是刨地,就那倆掃帚了,你動動腦子可以嗎?”竇清明看駝帥幹活看得頭都大了。


    “相公,你來一下~”


    “馬上。”


    竇清明不死心,手把手又教了一會兒駝帥,最後把倆掃帚都幹折了才心灰意冷地放棄。


    “我發現那廝是真無慧根,智力完全沒有跟隨我的修為一同進步。”


    徐蓯蓉整理著圍裙,望向大雪中的駝帥,若有所思道:“不聰明也好,省得防備它了。”


    “呦,照夫人這麽說,為夫豈不是得防備著你啊?”


    “妾身可不聰明,隻是相公調教得好罷了~”


    “是嘛?”


    “那是當然~”


    徐蓯蓉彎腰從灶台下端出了幾盆菜:“相公過年想吃點什麽,妾身明日趕集多備一些。”


    “餃子啊,正所謂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


    “不過什麽?”


    “兔子。”


    “相公快正經些吧,晚上妾身再給你玩就是了,除了餃子還想吃什麽?”


    徐蓯蓉不知道嫂子的梗,僅僅是白了他一眼。


    “多包幾種餡就是了。”


    “相公想吃什麽餡的水餃啊?”


    “別放韭菜,別放獸鞭,別放腰子,我都補過頭了~”竇清明提起這老三樣嘴裏恍惚就有股騷味了。


    “那怎不見相公讓妾身懷孕呢?”徐蓯蓉不以為然。


    竇清明苦笑,他的猜測是二人境界相差太多,何況他現在完全不想養孩子。


    “話說迴來了,今年是不是也該迴趟廣陵國了,上次迴去的時候我還穿開襠褲呢。”


    竇清明畢竟受了嶽母囑托,多少還是想勸勸妻子。


    “絕無可能。”徐蓯蓉一口迴絕,甚至往灶台走了幾步與竇清明拉開了距離。


    竇清明也不自討沒趣了,反正廣陵國那種堪比地獄的犯罪之城也不會有什麽過年氛圍。


    “砰砰~”


    “好像有人敲門,我去瞧瞧。”


    竇清明披上貂裘,踏著雪來到了門口。


    “姑爺,您可還記得小楞子?”


    “好久不見,你倒是不長個兒哈~”


    廣陵國雖然被徐州下轄,但廣陵王也屬於諸侯王,總歸會有內臣。


    小愣子就是太監,他的義父曾經是徐蓯蓉父親生前的貼身宦官。


    “小愣子隨爹,長不高。”


    “莫公公不是挺高嗎?”


    “小愣子說的是親爹,對了姑爺,小姐現處何地啊,小愣子這裏有封信得盡快交予她。”


    “後廚,做飯呢。”


    竇清明盯著小愣子的背影目光閃爍,低聲呢喃道:“我那老丈人倒是也不高……”


    估計也是來勸徐蓯蓉迴娘家的,竇清明是無所謂,徐蓯蓉願意迴廣陵他就跟著,不願意去他就在這陪著。


    搓了搓鼻子,竇清明又訓了一番駝帥,罰它繼續麵壁思過。


    後廚突然傳來“噗通”的聲音,竇清明轉頭望去,小愣子竟然下跪了。


    “小姐,小愣子也是陪著您和少爺一起長大的,看著他在老爺死後扛起重擔,成為了廣陵王,現如今他死無全屍,您無論如何至少該出席葬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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