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眼睛在騙人,也許是月光的緣故,現在毒霧已經變成了珍珠般的乳白色。而且它好像被玻璃窗擋住了,正在被壓縮起來。


    “它停了。”江琳琳想說話,可從她腫脹的喉嚨發出的卻是可怕的嗚嚕聲。


    “它已經停了。”這次她的聲音肯定已經清晰些了。


    毒霧在向上升,好像暫時沒有再前進的意思。看來他們到圈邊了。


    又過了好一會,江琳琳從陸憶風的身上滾下來,布蘭妮躺倒在地。


    他們都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渾身抽搐、大腦和身體都被毒素侵蝕了,角色狀態下麵一排的“中毒、皮膚灼傷、體力透支”的負麵buff。


    過了幾分鍾,江琳琳指著上麵,說:“猴——子。”


    陸憶風抬起頭看到了兩隻動物,是猴子。但又不完全是,樣子色彩鮮豔,紅色部分伸延到鼻骨和吻部周圍,形似鬼怪,正直勾勾的迴視著他。


    以前從沒見過這樣的動物,夾縫地帶附近的林子裏也沒有這種動物。所以當他們看到時,腦子裏立刻出現了這個詞。


    盡管很難看清楚,但這些猴子似乎長著灰色的毛,有成年人的一半高。


    猴子的出現應該是個好征兆,這說明空氣已經是無毒的,否則它們怎麽能在這裏優哉遊哉的呢!


    就這麽,他們靜靜地觀察著彼此,人和猴子。


    之後,江琳琳掙紮著爬起來,陸憶風分別拉了她們倆一把。她們都爬起來,現在要她們倆走簡直就跟要她們飛一樣,是不大可能完成的壯舉;但他們還是慢慢朝山坡下爬去。


    他們一直來到布滿藤蔓的地麵變成一窄溜沙灘的地方。血腥之角四周的水拍打著他們的臉。但他們突然陸續向後彈去,好像被火燒了一樣。


    在傷口上撒鹽。


    他們第一次真正領略了這句話的含義,水裏的鹽使人疼痛無比,差點昏死過去。


    但同時也出現了另一種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從皮膚裏往外抽的感覺,陸憶風讓她們先等等,他又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把手伸到水裏。


    好難受,是啊,接著就不太難受了。


    透過藍藍的水,他看到一種奶狀的物質從皮膚的傷口上滲出來。當白色物質消失之後,疼痛也就停止了。


    脫下大衣,他的鞋子和貼身衣褲好像沒有一點損壞。陸憶風把胳膊伸到水裏,讓毒液慢慢從傷口內濾除,解除掉“中毒”的負麵buff。江琳琳好像也在這麽做。


    但是布蘭妮第一次碰到水就退了迴去,臉朝下躺在沙地上,可能是不願意,也可能是不能夠,把自己泡在水裏滌清毒素。


    向四周看去,就越來越能強烈地感覺到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多麽危險。現在是夜晚,沒錯,但月光太亮,會暴露他們的位置。


    很幸運現在還沒有選手攻擊他們。如果有選手從血腥之角的方向攻擊他們,可以看得見,陸憶風可以直接抬槍崩了他。


    但如果同時幾名職業選手一起攻擊,即使他們沒有首先看到,布蘭妮的呻吟也足以把他們吸引過來。


    “咱們得把他拖到水裏。”江琳琳輕聲說。


    但是不能先把她的臉浸到水裏。他們倆一人一頭,抬著布蘭妮,把她掉了一百八十度,然後往水裏拖。


    布蘭妮也在慢慢恢複。她睜開眼睛,看到了他和江琳琳,明白了他們在幫他。


    “現在就剩你的頭了。這是最難受的部位,可如果你受得了,之後你會感覺很好的。”江琳琳說說。


    然後陸憶風讓她坐起來,把她的眼、鼻、口都浸在水裏。她的嗓子腫著,說不出話。


    “我去樹上取點水。”陸憶風說著,摸出拴在背包上的插管。


    “讓我先打洞吧。”江琳琳說,“你和她待在這裏,你是治療師。”


    這可是個笑話,陸憶風是治療師。但他沒有說出來,因為還有人正在經受痛苦。


    她體內的毒素最多,很難說不出是為什麽,也許因為她也出了很多力。


    還有毫不猶豫地撲向死亡的馬格絲。是不是因為她年事已高,是不是都覺得如果他們結為同盟,那麽獲勝的幾率就會更大呢?


    從布蘭妮憔悴的臉色告來看,現在還沒到問的時候。


    陸憶風把胸針從大衣上摘下來,別在貼身衣服上。他會遊泳,所以瑪格絲在生命最後一刻轉增給他的浮力腰帶對他不如給她們有用。


    他把腰帶給布蘭妮扣上,硬邦邦的金屬構造也許能提供一種防護。


    江琳琳把頭發散開,用手指攏一攏。毒霧毀頭發,掉了不少,然後她把其餘的頭發梳成辮子放在身後。


    她在沙地邊三十米的地方找到了一棵不錯的樹。看不到她,但她用刀子刻樹的聲音清晰可辨。


    但納悶的是那錐子不知道哪裏去了。瑪格絲肯定把它弄丟了,或者帶著它一起鑽到毒霧裏。總之,找不到了。


    陸憶風遊得更遠一點,一會兒臉朝下,一會兒臉朝上,漂在水上。


    如果水對他們倆有用,那麽它對布蘭妮也同樣管用。她開始慢慢移動,試著舉舉胳膊、動動腿,最後甚至能遊泳了。


    當然,她並非像陸憶風這樣有節奏地遊水,而是四肢的抽動,很像看到一隻動物恢複到有生命狀態。


    她忽而潛下去,忽而浮上來,從嘴裏噴出水花,在水裏不停地翻轉,像個奇怪的螺絲錐,看著都眼暈。


    接著,他在水裏好長時間不出來,幾乎可以認為已經溺死了,她卻突然從陸憶風的身邊冒出來,嚇了他一跳。


    “你做什麽?”陸憶風說。


    “什麽?別上來還是別待在下麵?”她說。


    “都行,都不行,搞什麽鬼?泡在水裏,好好待著。要麽,你覺得沒問題,我們就去幫江琳琳。”他說。


    就在走到林子邊的幾分鍾內,陸憶風感覺到周圍的變化。


    也許是多年打獵練就的敏銳感覺,也許是係統賦予的特異功能,他感覺到有許多溫熱的物體在他們的上方盤桓。


    它們無需說話或者喊叫,僅僅唿吸就夠了。


    他碰碰芬布蘭妮的胳膊,她隨著陸憶風的眼光往上看,沒人知道它們怎麽能夠這麽悄然無聲地就靠近了他們。


    也許它們並不是很靜,隻是他們剛才在專心地恢複體能,它們是趁那個時候靠近的。


    不是五隻,不是十隻,而是好幾十隻猴子——它們聚集在叢林的樹枝上,看上去很邪惡。剛從毒霧中逃出來時看到的那兩隻隻是迎賓者。


    陸憶風更換了一個新的彈夾。布蘭妮也準備好了魚叉。


    “江琳琳,”陸憶風盡量平靜地說,“我要你幫個忙。”


    “好吧,等一下。我想就快弄好了。”江琳琳說著,還在專心地挖樹洞,“好了,行了,你的插管呢?”


    “在這兒。不過我們發現了新東西,你最好看一看。”陸憶風仍用平靜的聲音說道,“輕輕地朝我們這邊走,別驚動它們。”


    不知怎的,他並不想讓她看見猴子,甚至朝它們那邊看。有些動物把眼光的接觸當作進攻的挑釁。


    江琳琳轉向他們,由於剛才在挖樹洞因而氣喘籲籲的。陸憶風說話的語氣很奇怪,已經讓她在一驚之下動作有些不自然了。


    “好吧。”她似乎不經意地說道,朝他們走來。


    江琳琳一定盡力輕手輕腳,可她發出的聲音很大,就算在腿上安上兩隻鈴鐺也不過如此。


    但是還好,她向他們移動時猴子沒有被驚動。當她走到離沙灘五碼遠時,她也感覺到了它們的存在。


    隻抬眼看了一下,卻好像引爆了一顆炸彈。成群的猴子尖叫著,翻身跳躍,一下子把她圍住了。


    從未見過移動速度如此之快的動物。它們從樹藤上溜下來,好像藤蔓上抹了潤滑油,在樹木間長距離跳躍如履平地。


    它們齜牙咧嘴、頸毛倒豎,尖利的爪子就像鋒利的刀片。


    也許他們對猴子並不熟悉,但常見到的野獸不會具有這樣的特點。“山魈!”陸憶風脫口而出。


    他在遊戲資料的野獸圖鑒上見過這種動物,肉食性的靈長類動物,危險係數極高,成群出沒。


    他和布蘭妮向樹叢中的它們發起進攻。江琳琳也知道每支箭都必須派上用場。


    在這詭譎的夜色中,陸憶風無情的火力從槍口中噴吐出去,一隻隻山魈應聲斃命。火光照亮了半邊叢林。


    布蘭妮用魚叉插入它們的胸膛,然後再甩到一旁;江琳琳用箭瞄準它們的眼珠、喉嚨、心髒。


    如果沒有江琳琳和布蘭妮一起應對,uu看書wwuukanshu這場廝殺真令人難以招架。陸憶風感到有山魈抓住他的腿,撲到他後背,接著它被江琳琳一箭射死。而撲向她的山魈又在在半空被布蘭妮一叉插死。


    空氣中飄散著蔓生植物、血腥和山魈腥臊的混合味道,氣氛緊張至極。


    他們三個相距半米,背對背站成三角形。陸憶風在更換彈夾時,立刻想起了江琳琳還有一個箭袋在他這裏,但她沒有用弓箭,而是用刀子在砍。


    此時,他也拔出自己的刀子,可山魈太快了,它們躥來躥去,讓人來不及做出反應。


    “江琳琳!”他喊道,“你的箭!”


    她轉身看到陸憶風的陣勢,準備摘下箭袋,這時一隻山魈從樹上跳下來,朝她胸口撲去。


    槍膛裏沒有子彈,沒法開槍。他聽到布蘭妮殺死山魈的聲音,知道她現在也無暇顧及。


    江琳琳的手要摘箭袋,所以也被占住了。陸憶風拿刀子朝撲過來的山魈扔去,可那家夥翻了個跟頭,躲過了刀鋒,跳高了又朝她撲過去。


    沒有武器,沒有防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朝江琳琳跑去,一下子把她撲倒在地,用身體來擋住山魈的進攻,即使如此,也怕來不及了。


    這時,陸憶風沒能做到的他卻做到了。不知他從什麽地方衝出來,一下子站到了江琳琳身前。


    他已經渾身是血,大張著嘴發出尖叫,瞳孔張得大大的,眼睛就像兩個黑洞。


    像發了瘋似的月升湖畔的嗎啡癮君子伸出骨瘦如柴的胳膊,好像要去抱住猛撲過來的山魈,山魈的利齒一下插入她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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