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下三千煩惱絲,越過神霄宗,經熱海,翻越狼馬山,又穿過已成巨大湖泊的弓月城,李秋再次來到了播仙鎮中。


    播仙鎮依舊,李秋已成金丹境。


    他可不像心遠和尚,總是心懷慈悲心腸。而且他現在想要去風暴天雷海的心很是急切。


    於是,他便放開自己的威壓,震暈一眾窺探自己的城狐社鼠,最後在東北方向的一處石塔上落了下來。


    這石塔不知始建於那年那月,非常的破舊,風吹日曬之下,倒塌了一半,留下了一半。


    十丈高地,半截子石塔。


    風過時,發出嗚嗚的聲響,像一縷冤魂,如泣如訴。


    在這喑嗚的聲聲慢裏,一股狂風席卷而來,伴隨著“咕咕”地叫聲。


    李秋嘴角一撇,伸出手臂,那股狂風便立時化作五丈多高的撲天雕,兩隻如鋼似鐵的巨爪,牢牢地抓住李秋的手臂,穩穩地站在了上麵。


    “築基了,不錯。隻是此時和尚有難,先救人再說。”


    李秋笑著說話,取出玄火劍來時,臉色已然變得冰冷,那種即使是南明離火都無法融化的冰冷。


    撲天雕攔住了他,再次“咕咕”叫了幾聲。


    李秋疑惑道:“和尚就被鎖在在石塔下麵的地底,此時那些官差已經被我震暈,此時不救,更待何時。”


    “咕咕”聲音再起,看來,這其中似乎有什麽隱情。


    李秋沉吟了一刻,突然啞然,對於自己大動幹戈有些好笑。是了,這裏的人都已經暈厥,他自可以從容去見心遠和尚,又何必毀去這剩了半截的石塔呢。


    似乎心有靈犀,便聽地底傳來一聲:“李施主,既來看望和尚,不來拜會主人,卻跟我的坐騎客套,是何道理?”


    李秋麵上一喜,聽心遠的話裏聲音宏亮,氣息悠長,便知他身體並無大礙,便信步走入了地底。


    首先映入李秋眼簾的,並不是心遠和尚,而是一塊丈許高、三尺寬的青玉石碑。上麵雕刻了許多字,原本被歲月侵蝕的斑駁,卻顯得極為幹淨,與周圍遍是塵土、蛛絲地狼藉顯得格格不入,便知曉這是心遠和尚所為。


    他心下好奇,便用青藤將五六個官差挪到一邊,想要走上前去仔細觀瞧。


    “李施主,多年不見,為何如此無禮?先是勾搭我的坐騎,再是目中有碑卻無人,實在讓和尚寒心。”


    心遠和尚歪坐在地上,身上衣衫襤褸,臉上也有幾條鞭痕,一看便是被官差動了刑,不過李秋知曉心遠和尚的本事,這點傷算不得什麽。因此對於心遠和尚的抱怨也沒有放在心上,隻是眯起眼睛看那石碑上的字跡。


    石碑上麵記錄的是很多年前,播仙鎮遭遇到了時疫,全鎮染病之人十之五六,剩下的人皆出逃離鄉。有個叫做司辛的人,是個醫者,不禁不顧疫病傳染,仔細給百姓診治,還嚐試找到了治疫地藥方,可他也不幸染病,因為配藥不夠,他將最後一份藥給了百姓,自己則死了。後來人們便建了此塔,刻了碑文來紀念他。


    “壯哉!”李秋不由歎道,“此人真英雄也。”


    心遠和尚也點頭道:“這人救治滿鎮百姓,才是真佛。東海流波山的一眾禿驢,隻顧自己修煉,已誤入歧途了。”


    李秋聽他說“禿驢”二字,再看他光光地腦袋,不知該怎麽接話。而且他言語之中對於佛宗頗多不恭敬,李秋感覺有些過了,卻也不好反駁他。


    “既然我來了,和尚就隨我迴東君島去,咱們十多年不見,正好喝酒吃肉,促膝長談。”


    “李施主救我出牢籠,卻又將我囚於心牢,豈不是更加陷我於地獄?”


    李秋聽到這話奇了,怎麽還“囚於心牢”?甚至連地獄都扯上了。


    “你難不成是在自囚?”


    “自囚還是他囚,又有何差別。和尚坐騎傷了幾十人,總要贖一贖罪過。而且,我遙感有客北來,和尚我……”


    話音未落,隻聽“嗡”地一聲。


    李秋神識掃過,隻見此時的半截子石塔,已經被一個巨大的法陣籠罩起來。他心中一凜,便知道這是中了埋伏了。


    “和尚,這就是你所說的‘客’?”


    心遠和尚搖頭,似乎並不認同這個答案。


    李秋周圍情形一變,本來身處幽暗的地底,轉瞬便站在了遍地黃沙的大漠。他撇了一眼仍歪在地上的心遠和尚,這才心下稍安。


    心遠和尚抓起一把沙子,看著沙子慢慢地從指縫間流淌下來,讚歎道:“好厲害的幻陣,竟然如比逼真,李施主看來這一次得罪的人不簡單啊。”


    李秋挑挑眉,看看昏黃的天空,也點了點頭,道:“確實是個好幻陣,與我曾經到過的瀚海竟然沒有多少差別。你怎麽知道是我得罪了人,而不是有人過來殺你的。”


    心遠和尚看著正在朝著天空奮力振翅的撲天雕,有些無奈,朝著它招了招手,示意它迴來。


    “和尚最多招惹了一些凡間的人,這不,被關起來了。如此霸道的幻陣,用來對付和尚,卻是有些大材小用了。李施主,你先去忙,和尚跟我的雕兒在一旁看看戲。”


    說完,他便揮了揮手,將襲向撲天雕的一團烈火吹散,將撲天雕招了迴來。


    李秋戰意正盛,自然不用他出手。隻是他的心中由憤怒變得有些慚愧。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一腳踏出,周圍的沙漠立刻變為綠油油地草原。而隨著他不停地向腳下輸送法力,這片草原還在不停地向四周蔓延,頃刻之間,大漠變草原。


    換了人間。


    原本天空與大漠將要相接成功的一個個風沙龍卷立刻偃旗息鼓,潰散不見了。


    黃沙消退,天空慢慢下起雪來。


    草原立刻被大雪掩埋。


    洋洋灑灑地大雪如夢似幻,似乎激起了心遠的悵然。他站起身來,接了一片在手心裏,久久無語。


    雪越發大了。


    撲天雕伸出巨翅,替心遠抵擋落雪。


    李秋則沒有這樣的服侍,畢竟青青不在身側。他看著心遠和尚在雪中的身影,突然間覺得心遠和尚與白雪很配,就如同清微閣跟雪山很配一樣,差點就放棄了破陣的念頭。


    “和尚,緣何作出這等多愁善感的書生氣來。難不成想要賦詩一首?”


    心遠和尚笑了笑,竟然真的吟了一句道:


    “黃沙白雪皆粒散(離散),情知虛幻亦孤單!”


    李秋笑道:“和尚這是動了凡心吧,連‘離散’和孤單之詞都說出來了。”


    他本是為了取笑和尚,卻不料和尚麵無表情,繼續吟道:


    “世人皆有粉粒(分離)苦,愁水裝入琉璃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螻蟻求生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可愛拽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可愛拽拽並收藏螻蟻求生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