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西月曾經去過青木宗,參加過鬥法大會。


    隻是那時的李秋還是煉氣期弟子,根本無法得見一個金丹境的大能,更何況是一宗之主。


    在來神霄宗之前,李秋曾經幻想過這位神霄宗宗主的樣貌:年近不惑,紅發美髯,不怒自威,一身雷法修為高深莫測……


    這時,小小突然從座位上起身,朝著殿門口跑去,嘴裏不停地喊著:“樓叔叔,樓叔叔,我特意從閣裏跑出來看你來了,小小想你了……樓叔叔,吹哥哥對我不好,他剛才欺負我了……”


    便見到一個身形異常單薄的人影走了進來,身穿一身白色的衣袍,在衣袍胸前,紋著一個太極的圖案。


    這個男子一邊拉住了小小的小手,用手刮了一下小小的鼻子,顯然是非常寵溺小小。然後便抬起頭打量了一眼李秋。


    這一眼,李秋才發現自己之前對神霄宗宗主樓西月所有的想象都錯了。


    此人看起來竟然隻有二十來歲,與李秋差不多大。笑起來時,他的眼睛裏充滿了慈愛與憐惜,甚至有種佛陀的慈悲意。


    然而歲月畢竟在他身上留下了滄桑,他望向李秋的目光中,充滿了探究和懷疑,間或射出淩厲的光芒。


    李秋並不介意,事實上,作為一宗之主,樓西月有這個資格懷疑所有來到神霄宗的外來之人。特別是神霄宗擁有雪寒梨這種逆天的靈果,而且,平心而論,李秋來到神霄宗的目的之一,就是雪寒梨。


    於是他走上前去,躬身一禮,說道:“樓宗主,在下青木宗李秋,奉我家宗主之命,特來貴宗送一份親筆書信,我家宗主交代,一定要麵呈給樓宗主,現在信已送達,還請樓宗主查驗。”


    說罷,便將那封有禁製的書信交到了樓西月的手中。


    樓西月接到書信,隻是放進衣袖中,卻又上下打量了李秋一番,驚疑道:“原來你就是李秋?”


    李秋一聽此言,便知道長春宗的秘密自己看來是真的守不住了。


    果然,隨後便聽到樓西月又繼續說道:“為了救自己的同門,簽了挑戰生隕書,以一人之力獨鬥長春宗十三築基境,並且大獲全勝地,就是你吧。”


    李秋不好應承此事,隻是低著頭,沉默以對。


    看來,長春宗內部一定出了極大的問題,怎麽這點消息都封鎖不住,現在就連神霄宗都知曉了此事,而且還知道得如此詳細,估計其他各宗也已經盡知了。


    李秋不說話,可一旁的小小已經聽傻了,她的小嘴已經張的老大,幾乎可以塞進她的拳頭。


    於是小小趕緊拋下了“樓叔叔”,跑到了李秋身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李秋一番,鼻子一歪,氣道:“秋哥哥你騙我,這麽厲害的事情竟然都不告訴我,騙子,哼。”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李秋想著,有些尷尬地衝著樓西月施了一禮,表達了心中的無奈和歉意。


    樓西月當然明白,這是長春宗跟李秋達成了某種協議,不讓李秋到處亂說。而隻要李秋不承認,這件事情就不算真的發生過。


    這就叫做,寧叫人知,莫叫人見!


    於是樓西月伸手將小小拉到一邊,對小小說道:“好了,你送的信我也收到了。你先出去找你吹哥哥玩吧,我這裏與信使還有話說。”


    小小看到樓西月的眼神開始淩厲起來,知道長輩要談“正事”,嘴巴撅的老高,不過也隻好出殿外找元吹歌去了。


    樓西月大笑一聲,對著李秋點點頭道:“你自稱李秋,沒有添加‘廣’字輩分,看來元真那個莽夫對你在長春宗中表現身為滿意啊。哼,老匹夫,倒是有個好弟子。若我估計的沒錯,元真不讓你參加鬥法大會了對吧?”


    對於元真被稱為“莽夫”與“老匹夫”,李秋不置可否。不過宗主不讓自己參加鬥法大會一事,卻是真的,於是便迴道:“宗主確實不讓弟子參加本次鬥法大會。”


    “嗯,果然不出老夫所料。那你送完信後,可有什麽打算,是迴宗門還是外出遊曆?”


    “弟子打算將信親自送給樓宗主後,就從神霄宗這裏直去俱蘭沙漠,隨後便會宗門清修。”


    “哦,俱蘭沙漠。那裏的鬼城據說兇險無比,你若是要到那裏,可要千萬小心了。”


    李秋心想,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聽到俱蘭沙漠,立刻就明白自己要去鬼城。


    其實樓西月是想讓元吹歌與李秋一起去的。因為李秋能夠獨鬥十三築基境,已經說明李秋的修為強大的很,也不用擔心元吹歌出什麽問題。隻是,元吹歌是神霄宗這一輩的弟子中的首席,不去參加鬥法大會說不過去。也隻好罷了。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人選。


    “來人,將風奿兒叫來太極殿。”便聽到殿外有人稱是,隨即去遠處尋找此人去了。


    不久之後,殿外就有人稟報,說是風奿兒帶到,樓西月便讓風奿兒進來。


    一見到這名叫做風奿兒的女子,李秋差點笑出聲來。


    因為此女子釵散發亂,臉上黑乎乎一片,就連衣服上也好像被燒過一般,破了好幾個大洞。


    兩隻眼睛滴溜溜的不停亂轉,看著宗主樓西月,又看了李秋一眼,竟然顯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宗主,不知你此時喚我何事?我正在煉製天雷子的仿品,若是沒有緊要之事,我這便迴洞府去,繼續煉藥了。”


    李秋聽到女子如此說話,心中不由好奇。


    樓西月像是早已習慣一般,並不在意女子的無禮,隻是將她喚到眼前,跟她介紹道:“奿兒,這是青木宗的李秋師兄,欲要去俱蘭沙漠的鬼城一行,你想不想一起去一趟?”


    聽到神霄宗宗主樓西月竟然用商量的語氣,跟一個築基初期的弟子說話,李秋更加好奇起來。


    而那女子的態度更加讓李秋驚訝,隻見女子看了看李秋,又看了看樓西月,直接拒絕道:“不去!”


    李秋聽到這話,頓時心裏放下了一塊石頭。他其實並不想跟很多人一起去俱蘭沙漠,更何況,樓西月也沒有問過李秋的意見,就替李秋做主,讓李秋多少有些不舒服。


    當然,這種不舒服,在金丹境的大能眼中,根本微不足道。


    樓西月似乎料到了一向深居簡出的風奿兒會有如此反應,不由地歎了口氣。但是他又不好用強,隻得罷了。


    風奿兒也不拖泥帶水,轉身就往殿外走去。


    卻聽殿外傳來小小的笑聲道:“吹哥哥,你們看守梨樹的弟子太笨,每次都發現不了我,這一次我摘了……”


    小小似乎是跑進殿來的,因為迴過頭看向追她的元吹歌,便恰恰與走到殿門的風奿兒撞了個滿懷。


    “哎呀”一聲,小小應聲摔倒,懷裏抱著的雪寒梨骨碌碌滾了一地。


    李秋看了一眼,低下頭,不露痕跡的咽了一口口水。


    雪寒梨,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小小直愣愣看著把她撞倒的罪魁禍首,一時間也顧不得散落一地的雪寒梨,然而任憑她搜腸刮肚,也無法認出眼前這女子到底是哪個來。


    正在這時,在後麵追她的元吹歌跑了進來,看到散落一地的雪寒梨,連忙彎下腰去撿,又想起了宗主在此,便躬身一禮,不過隨後他就看到了一臉灰燼的風奿兒,頓時愣在那裏,想笑,但是宗主在此,不好嬉笑出聲,隻得憋住笑聲,在那裏吭哧吭哧的非常辛苦。


    “小小?你怎麽來了?……又去偷雪寒梨了啊…….”風奿兒一眼就認出了翠琴小小。


    這個時候,小小才憑聲音認出了女子,“奿兒姐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臉上這麽黑,是要化妝唱戲嗎?”


    此時元吹歌終於忍不住,指著風奿兒,哈哈大笑起來。


    風奿兒冷冷的看了一眼元吹歌,然後笑了笑,露出兩排森森的牙齒,對小小說道:“小小,姐姐剛才正在煉製天雷子的仿品,若是成功,威力不在天雷子之下,到時候咱們兩個一起去找個不長眼的人試試威力怎麽樣?”說完,陰森森的看了元吹歌一眼。


    便見元吹歌立刻換了一副嘴臉,不敢笑她了。


    小小爬起來,挽著風奿兒的手腕道:“好啊好啊,姐姐煉製好了多給我幾枚,我迴去嚇嚇三裏師姐,她老是在宗主那裏告我的狀……哎呀,我要和秋哥哥一起去俱蘭沙漠,等不得你了。等我們迴來之後小小再看看奿兒姐姐煉丹。”


    李秋一臉無奈:我又何曾答應過你,要帶你去俱蘭沙漠了?你在清微閣時不是答應了到神霄宗送完信就迴宗門了麽?


    樓西月趁機說道:“小小,樓叔叔讓奿兒姐姐陪你一起去俱蘭沙漠可好?”


    “好呀好呀”,小小高興的跳了起來,然後又抱了抱風奿兒,“姐姐,你跟我一起去最好了……我告訴你哈,秋哥哥有鬼……”


    李秋趕緊打斷小小,雖然大家都不認為“有鬼”有什麽不妥,畢竟大家心中都有鬼。隻是,他們都問問自己是否原因帶著小小與風奿兒去俱蘭沙漠,因此,他想在這裏趕快拒絕,要不然帶著兩個女子去俱蘭沙漠,實在是礙手礙腳。


    卻不料宗主樓西月將散落一地的雪寒梨用袖袍一卷,統統攏到手裏,全部都放到李秋懷裏。


    “如此,就要請信使多多照拂兩個女真,些許雪寒梨,就當是神霄宗的謝禮了。”


    李秋懷裏抱著一堆雪寒梨,大約有十幾枚,他本來就是為了雪寒梨而來,眼下心願達成,倒也不做作,將雪寒梨全都收入囊中,隨後起手道:“請樓宗主放心,在下定會護得兩位女真周全。”


    風奿兒還想要說什麽,小小已經一口一個“奿兒姐”的央求起來,她知道自己若是再不答應,這個小祖宗就會撒潑耍賴,實在是有些頭疼,也隻好點頭同意了。


    見她點頭同意,在場的眾人中,要數樓西月最為高興。他竟然想要幾人現在立刻就出發,急切的像要攆人。


    還是小小對樓西月說,還是等奿兒姐姐先去洗漱一下再走為好,這才讓樓西月明白過來。便讓風奿兒立刻去洞府洗漱整理一下,準備好出行。然後讓元吹歌在太極殿陪著幾人,他自己則出殿去了。


    樓西月如此著急讓幾人走,實在是有些不合待客之道,其實就算他留幾人住上一晚,第二天再走也是不遲,此時的態度實在讓李秋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做的不妥,讓神霄宗嫌棄了。


    元吹歌自然看出了李秋神色中的迷惑之色,便主動為李秋解惑。


    原來,這叫做風奿兒的女子,是樓西月還是凡人時,在俗世裏的風姓好友的後人。樓西月潛心修煉,不問俗事,不過每過十年二十年,便到俗世裏照拂一下好友的後代,有時候也會留給他們一些強身健體的丹藥,就這樣,一直過了幾百年。


    最近的一次,則是在十五年前。


    當時樓西月剛剛參加完鬥法大會,心頭一動,便想到好友後人那裏去看一眼。誰知,剛到那個小山村,便見到村中之人悉被屠戮,好友的後代也沒能幸免。當時他就準備循著賊人的氣息去殺了賊人為遭難之人報仇,誰知在好友後人的房屋中,感應到了藏在地洞裏的生人氣息,當他將人找到時,發現是一個六歲的女孩,這人便是風奿兒。


    風奿兒已經在地洞中躲了好幾天,又渴又餓,當時昏死過去了。被樓西月救醒後,卻大哭得喊著“別殺我,別殺我,救命啊…..”等話,而且不一會開始胡言亂語,神誌不清。


    樓西月便帶她迴到了神霄宗,意外的感覺到了她有靈根,便讓她修煉法術。


    四年後,風奿兒迴到家鄉,找到了那夥屠村的賊人的山寨,將賊人一共五十七口,全部擊殺,然後將所有的死屍上頭顱全部斬了下來,帶迴了村子,祭奠死去的父母與村民。


    那年,風奿兒十歲!


    隨後便迴到了神霄宗,深居簡出。如果不是宗主召喚,輕易不出洞府一步。


    故事講完了。


    李秋遍體生寒。


    十歲年紀,殺五十七口啊,真是辣手。那個時候李秋還在玩伴們捉魚掏鳥蛋呢。


    小小心思單純,她聽到奿兒姐姐六歲就沒有了父母後,就開始流眼淚,至於元吹歌後麵說的話,她基本沒聽見,或者說,自動過濾掉了。


    元吹歌這時話題一轉,對李秋起手道:“李秋師弟,鬥法大會我們不免一戰,到時師兄可要領教你的高法了。”


    聽到此話,李秋知道元吹歌並不知曉李秋不參加鬥法大會的事情,樓西月也沒有告訴他。


    於是隻好歉意地迴答道:“元師兄,我學道不精,宗主讓我多多遊曆,增加修為,此次鬥法大會不讓我參加了。”


    元吹歌臉上浮現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讓一旁還在哭泣的小小看了,非常不服氣的說道:“秋哥哥騙人,你明明一人獨鬥……”


    李秋趕緊上前捂住了小小的嘴巴,不讓她繼續胡說。


    小小還在那裏“唔唔”的掙紮,便聽到殿外風奿兒的聲音道:“一人獨鬥什麽,小小想說什麽?”


    邊說,人影已經進了太極殿。


    隻見一個妙齡女子此時來到殿中,身穿一身繡著雙蝶的鵝黃羅裙,臉上素淨,不施粉黛,瓊鼻峨眉,偏在額頭畫了一朵紅色的雷紋。真個是“朱粉不深勻,閑花淡淡春”。


    若不是聽出了她的聲音,李秋是萬萬不會將此女子與剛才一臉烏黑的風奿兒聯係到一起的。


    風奿兒見李秋直直地看著自己,輕咳了一聲,繼續問道:“獨鬥什麽?”


    小小剛要再說,李秋搶先道:“獨鬥寒江雪!嗯,好詩好詩…..奿兒師妹,咱們這就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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