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秋胸中本來屏著一口氣才走迴家裏,如今終於到得家裏,心中一鬆氣,整個人便癱坐在地上。


    白狼已被李老三縛了四蹄與嘴,扔在一邊。


    趙氏心疼的抱著李秋,眼淚開了泉似得止不住的往下流。李老三本有一肚子的話說,見兒子萎靡不振,妻又是這般,隻得罷了。村裏人知道一家人有話說,便自顧自的散了,隻餘幾個頑童在那裏嬉戲。那個最先來報信的半大小子卻是村正的獨子李灼。


    李灼與李秋同齡,是從小的玩伴,雖沒有李秋高,卻不像李秋那般削瘦,長的虎背熊腰。


    這時李灼對趙氏道:“三嬸,小秋這是三日未曾進食了,又背了這畜生從山上下來,疲憊不堪,三嬸快把他扶屋裏歇著吧。”


    李老三趕緊把兒子背到屋裏躺下,把身上的衣裳全部脫了,隻見渾身無一處好皮,青青紫紫,被草蔓割傷的一塊一塊的。趙氏一見,眼淚又止不住。


    李老三眾多疑問,心中煩悶,不耐煩對趙氏道:“莫哭莫哭,去給他煮一鍋熱水,再把山雞燉了。”趙氏醒過神兒來,忙去準備了。


    李秋這時因脫力疲憊,此時已昏昏沉睡了過去。李老三叫來李灼,問道:“怎麽迴事?好好的,不是說去了趙莊找他二叔去了嗎?怎的上了山去捉狼?”


    李灼撓撓頭道:“三叔,是我的不是了。三天前我與小秋一起玩耍,然後我們就打了個賭,說是如果他能空手套狼,而且是活的,我們幾個玩伴就尊他為大哥,誰知小秋竟然當真。。。”


    “胡鬧,”李老三心中一股無名之火升騰起來,又強行抑製,畢竟是小孩子家玩鬧,隻好道:“你先迴家吧。”李灼見狀,隻好訕訕的走了。


    李秋睡夢中見到李灼幾個人跪倒在地,納頭便拜,口稱大哥,唯自己馬頭是瞻,不由張嘴大笑,不想一笑又牽動了臉上的擦傷,噝噝吸了幾口冷氣,便疼醒了。睜開眼睛見到自己的父親正滿臉怒氣,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忙起來告罪,誰知一動,渾身骨頭咯嘣作響,便如散了架跌迴床上,呲牙咧嘴,做可憐狀。趙氏剛端了雞湯出來,見到兒子這般,忙道:“小祖宗,你饒了我吧。”就要上去攙扶。


    李老三喝道:“不許扶。”又對李秋道:“到祖宗牌位前跪著去。”


    李秋無奈,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隻好下床,隻是渾身骨頭散了架子,走起路來踉踉蹌蹌,忙雙手扶著牆壁一步步往前挪。趙氏又想去扶,被李老三一眼瞪了迴去。


    待走到祖宗牌位前,李秋再也支持不住,撲通跪了下去,誰知往日裏隻覺的被父親罰跪腰背酸痛,今日卻感覺下跪如此舒服,便把屁股坐到小腿上,靜靜的等著父親發落。


    李老三卻不肯如此放過李秋,腳底輕輕踹了李秋屁股幾下。李秋知道躲不過,隻好跪直了身子,隻是這樣一來,渾身骨頭立時疼痛起來。


    李老三喝道:“孽障,知道我為何罰你?”


    李秋老實道:“知道。我不該不去二叔家。”


    “混賬”,李老三瞪眼道。


    “那孩兒不該偷村西頭老鐵叔家的床板子”,


    “大膽”,李老三拍了桌子。


    “孩兒也不該去偷村北頭王二嬸家的雞。。。”


    李老三哭笑不得,氣雖消了大半,但李秋此次實在胡鬧的過了些,不給點教訓,怕是將來有個閃失。隻得板了臉,裝作不聞。


    李秋斜眼望去,知道火候已到,忙納頭拜倒,“父親,孩兒知錯了,不該和李灼他們打賭,也不該私自上山,孩兒讓父母受驚了。”


    隻說到這裏,膝蓋和腰間便覺錐心疼痛。隻是他平日裏倔傲慣了,不疼時裝疼,真疼時卻死活咬牙不出聲。李秋怕父親看見疼的咧嘴,忙又磕了一個頭遮掩。繼續道:“隻是雖然和李灼打賭,孩兒也知道不可莽然上山。可孩兒近來聽父親咳嗽不已,特別是陰天時腿疼的實在是厲害,父親卻從不請郎中看病。母親受苦許久,腰腿也落下了病根。孩兒想給父母看病求醫。那天聽聞李灼說起,道白狼皮最是值錢,而且若是活的,能賣好幾吊(一吊大約一千文)錢,用來給父母看病買藥,暫時也夠,於是孩兒便上了山。。。”


    趙氏在一旁聽聞,心中一酸,忙跑過去將李秋抱在懷裏,口中“我的心肝兒我的心肝兒”叫個不停。隻是這一抱不要緊,李秋便覺好不容易屏住的一口氣又瀉了,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驚的趙氏大唿小叫。


    ..........................


    李秋醒來時,已經是第三天的早晨。醒來後隻覺得渾身乏力無比,骨頭卻不疼了。知道是父親用了祖傳的膏藥。可是畢竟身體以前沒什麽營養,虛的很,軟軟的沒有力氣。


    趙氏看到兒子醒來,忙把山雞湯端給他,李秋接過喝了,頓覺有力許多。


    父親李老三進來看到李秋醒來,問道:“這白狼好精神,昨晚竟然能掙脫繩索,若不是我發現的早,怕是讓它給逃了。它畢竟是你捉的,你打算怎樣處置?”


    李秋尋思了一下道:“孩兒想去萬家鎮,一來賣狼,而來買藥”。


    “萬家鎮路途遙遠,你自己。。。。。。”李老三不放心道。


    “孩兒和李灼他們同去”,


    “恩,去吧。記得早點迴來。”李老三一向視李秋為成人,答應道。話剛落下,隻見外頭進來幾人,當頭的卻是村正李二水,後麵跟著李灼和其他兩個後生,正是王鎖和鄭樹德,都是同李秋一起玩到大的。


    李二水剛進屋,便對李老三道:“老三,我帶我家李灼向你告罪來了。”說罷,便哼聲道:“孽障,還不跪下。”後麵的李灼聽著父親的聲音含了真怒,撲通就跪,後麵兩人也趕緊跪下。


    李老三道:“二哥,這是作甚?孩子們,都起來。”


    李二水朝李老三作了一個揖道:“我家灼兒被我從小慣壞了,頑劣不堪,若不是他慫恿跟秋兒打了堵,也不至於使秋兒獨自一人上山,將秋兒自己置於險地。想那天柱山虎豹狼麅多不勝數,秋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作勢要打李灼。


    李老三趕緊勸住,說道:“二哥,幾個少年玩耍慣了,任性非為也是尋常。更何況秋兒早有此意。因我腿不好,想著讓他早點支撐門戶,讓他去山裏轉悠轉悠,得些便宜教訓,以後我們兩個老東西也有個依靠不是。”


    李秋也忙道:“是我自己執意要去,怪不得李灼他們。水叔,讓他們都起來吧。”


    李二水臉色這才有所緩和,叫了幾人起身道:“雖如此,李灼我總要責罰的。隻是先前他們四個打賭,誰捉得了活狼就是四人大哥,今天正是來應承此事。”


    李老三趕緊擺手道:“孩子玩鬧,當不得真。”


    李二水正色道:“不可。我徐家窪的漢子最重諾,若是信口胡說,失了誠信,怎麽行走於天柱山下”。


    當下李灼三人過來拜倒,對李秋口稱大哥。李秋忙起身去扶三人,結果身子一軟又要跌倒,三人趕忙扶住,李秋擺擺手,示意無事,道:“你我四人年紀相當,當初不過是一句玩笑而已。今日你們叫我大哥,不若如此,我們四人結為兄弟,如何?”李二水笑道:“大善。”


    於是四人燒香焚爐,天地為證,拜作兄弟。尊李秋為大哥,李灼為二弟,王鎖和鄭樹德分別為老三和老四,,眾口一詞道:“天柱山神明鑒,今日我等結為異性兄弟,生死相依,不離不棄,若為此誓,天誅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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