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內薦函,看的季瀾觸目驚心。


    拿著文件的指尖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薄汗。


    文件信息,寫的是一周之前,而季明宗的手寫推薦信落款時間也是一周之前。


    隻是,遲遲沒有寄出去。


    而這份遲遲沒有寄出去的文件今日出現在她眼前。


    意味著什麽?


    是否意味著,黎楨早就跟季明宗達成共識要去謀略某件事情?


    而她?


    季瀾心顫許久,盯著季明宗的視線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


    而坐在對麵的男人,穿著一身白襯衫,外麵是一款黑色馬甲,他坐在沙發上,微微彎腰吃飯。


    姿態紳士且高雅。


    帶著宮廷出來的貴族紳士範兒。


    眼前的四菜一湯似是有些冷卻,湯麵上漂浮著一層冷油。


    他的筷子隻在四個菜上移走,始終都沒有落到那份湯上。


    慢條斯理的動作似是一點都不急切。


    與她的心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直至半小時後,男人漫不經心的擱下手中筷子,抽出紙巾擦了擦唇瓣。


    “看完了?”


    “什麽意思?”季瀾問。


    “就是你猜的那樣,”季明宗起身行至辦公桌前按了內線讓人送茶進來。


    而後,背靠著辦公桌雙手抱胸望著季瀾,語氣平緩,娓娓道來的將事情的經過鋪展開:“半個月之前,黎楨找到我,想讓我幫他解決眼前的困境,恆立發展前景不容樂觀,於他的職業生涯而言不會有任何幫助,他想離開,但是依季家目前的情況而言,恆立總裁辭職這一爆炸性新聞必然會給季家帶來災難,他請辭,老太太不會同意、”


    “更甚至依照老太太的心思,隻要黎楨開了口被她認定生了二心,他就沒有再活著的必要了。”


    “所以你答應了他?”季瀾追問。


    “沒有,”張應送茶進來時,恰好聽見這句話,茶杯遞到季明宗手上,他轉身時,視線落在季瀾手中被打開了的文件上,了然了。


    兩個人的遊戲被拉了第三個人進來,且還是個女人,季瀾夾在這個中間,多少有些無辜了。


    “我告訴他,他不配讓我出手相助,除非他給我遞投名狀。”


    “他想讓我幫他,想進入我的陣營就該帶著誠意來,這誠意無論是什麽,隻要對我有利即可。”


    季瀾不忍直白開口,但還是沒忍住:“所以我是他的投名狀?”


    如果她真的是黎楨的投名狀,那她替他開口求人又是什麽?


    季明宗未曾迴應,端起茶杯淡淡喝了口清茶。


    不急不緩的姿態顯然沒將她的急切放在眼裏。


    季瀾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繼續追問:“是不是?”


    季明宗目光從張應身上掠過,後者會意,開口解釋:“宋總,是與不是,您心裏都有答案了。”


    成年人的世界裏沒有那麽多非黑即白,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牟利,黎楨固然對她有些心動,但這心動遠不及自己的利益重要。


    他有別的方法遞投名狀。


    但顯然,隻有季瀾是最快速最精準的。


    他等不及了。


    季明宗一旦收拾恆立,恆立在他還在位時垮台了,那他這麽多年付出一切做精化的人生簡曆便得從頭來過。


    “那你為什麽那天晚上不告訴我?”


    “你的帽子扣的又狠又穩,沒給我開口的機會,”一杯清茶見底,季明宗反手擱下茶杯,讓張應下去備車。


    “走!”季瀾站在原地,還沒迴過神兒來,季明宗行至眼前牽住她的掌心。


    “去哪兒?”


    “去看看你聲聲切切護著的人,看看你為了他開口求人的那人現如今過著怎樣悠哉的生活。”


    看守所門口,季明宗將文件重新裝好遞給季瀾。


    “給你二十分鍾,進去將文件送給黎楨。”


    “做個了斷。”


    季瀾不接,季明宗卻沒有鬆口的意思。


    二人在後座僵持著,直至嚴會拉開車門,冷風倒灌進來,凍的季瀾微微顫了顫。


    看守所裏,黎楨人不能出去,但這一天天的見的人不比工作時間少。


    鐵門被打開時,他仍舊躺在椅子上,身形未動,眼簾也未曾有掀開的意思。


    整個人懶洋洋,完全沒有進看守所的局促和慌張。


    直至一陣微弱的風從門口飄進來,熟悉的淡檸檬香讓他神思一顫。


    乍然間掀開眼簾,微一側眸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身影。


    看守所燈光昏暗,落在季瀾身後像是遠山的霧,朦朧又看不真切。


    一身黑色大衣將她裹的嚴嚴實實的,手中的黃色文件袋異常耀眼奪目。


    而黎楨隱約能猜到,這是他的定罪書。


    看守所裏,空間不大,空氣不如外界流通,四目相對之間,二人身上的隱忍與沉默被無限放大。


    良久,季瀾走近將手中的文件袋放在他身側的涼椅上:“恭喜黎總了,達成所願。”


    “隻是沒想到,自己還能為黎總的利益出一份力。”


    “我沒想過利用你,讓你上車和帶你去看海都是我拋開利益本身想帶你去做的事情。”


    “但是呢?陰差陽錯成就了你?”季瀾反問:“這話你自己信嗎?”


    “黎楨,你坦蕩點我還當你是個正人君子,”她以為,黎楨跟他們不同。


    實則,哪有什麽同不同的?


    男人的本性都是利益為先,而黎楨跟季明宗的區別就在於,人在高位,有多餘的心思和精力去扶她直上青雲。


    而黎楨,首先要保住的是自己。


    人隻有自己什麽都有了,才能去施舍別人。


    自己尚且處在溫飽階段,拿什麽去拯救他人?


    季瀾冷肅的眸子從他臉麵上一掃而過,轉身準備離開。


    黎楨急匆匆起身,臨近門口一把擒住季瀾的胳膊,言辭急切表明真心:


    “季瀾,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話,都是真的,我從未想過用你去當投名狀。”


    從未想過,但是還是用了,這表明什麽?


    季瀾猛的轉身,揚手一巴掌甩在黎楨臉麵上。


    緊接著,又是一巴掌。


    再抬手,又是一巴掌。


    一連三巴掌下去。


    她腥紅著眼怒目圓睜瞪著黎楨:“黎楨,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想過要動手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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