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們距離河麵僅有幾丈之遙,可是這幾丈的距離卻讓他們麵如死灰,隻見河邊的灘塗上密密麻麻的豎立著各種各樣的拒馬,放眼望去,綿延整個這一側河邊,他們想要縱馬撲入河中泅渡,簡直難如登天。


    這是周泰安動員了附近所有村屯裏的百姓,沒白沒夜趕製出來對付胡子的利器。


    胡子的馬匹是周泰安垂涎三尺的,他之所以大費周章將胡子逼到河邊決戰,就是為了得到這些坐騎,有了足夠的馬匹,機動能力自然會大大提高。


    河灘上的拒馬製作工藝非常簡單,都是用粗陋的原木紮製而成,頂端削得溜尖,斜插在泥土裏,人馬但凡硬闖硬衝,紮你個腸穿肚破不成問題。


    因為用量頗大,村民們就算連軸轉也滿足不了需求,於是周泰安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效仿當年的戚家軍,就地取材,將整根手腕粗細的樹木放倒,枝枝叉叉的都用小刀削出尖頭,一根根排列固定結實,實用而又簡易的拒馬轉瞬即成。


    這個方法說起來還是戚繼光的軍隊發明創造出來的,戚家軍當年抗擊倭寇時,由於對手刀陣犀利吃了不少虧,有人提議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敵人近身攻擊,那樣就會減少傷亡,於是有人就想出這麽一個主意,將竹子放倒,連須帶葉都不去除,枝杈削尖,交戰時由士兵平端著衝鋒,倭寇衝過來後,不管鼻子眼睛還是腦袋屁股,照著就是一陣亂捅,紮得敵人鬼哭狼嚎,刀法再牛逼也隻能抱頭鼠竄,畢竟你胳膊咋的也沒人家手裏的竹竿子長,後來這種類似於拒馬的武器就在軍中保留下來,而且還有人給它起了一個學名,叫做“狼筅”。不過他們用的是竹子,周泰安用的是樹木,這玩意兒雖然質地不同,但殺傷力卻毫不遜色,尤其是對付騎兵,絕對虎虎生威。


    胡子們眼見得拒馬攔路,騎馬是無論如何也過不去的,後麵槍聲大作,眼見得追兵就要跟上來了,他們就算下馬去拆除障礙也來不及了,大夥兒的目光都集中在王小寶的臉上,期待他能拿個主意出來。


    王小寶才二十歲年紀就能坐上當家人的交椅,自然行事過人,麵對如此絕境,他隻是遲疑了片刻,就果斷的命令大夥舍棄馬匹,統統下馬鑽過障礙,然後隻身入水,他的抉擇雖然實屬無奈,但卻也是最明智的辦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馬匹雖然來之不易,棄之可惜,不過隻要人活著,那一切都還有機會重新獲得,被後麵追兵攆上,不是被當場打死,就是送官府法辦,曆來胡子的下場會如何,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王小寶發了話,其餘胡子都不再猶豫,紛紛跳下馬背奔著河邊跑去。


    當所有胡子都成功的撲進通肯河裏,也不管河水冷暖如何,個個都拚命的向前趟去,水花翻騰,一圈圈的漣漪蕩漾開來,天邊最後一抹晚霞映紅了半幅水麵。


    周泰安的卡車距離河邊百十多米的距離終於趴窩了,燃料耗盡,再也不能動彈半步。


    “馬三哥,敲鑼吧!喊大夥都過來起掛子啦!”


    周泰安跳下車,大笑著對馬三吼道,他的心情出奇的好,預謀很久的行動計劃,一步一步按照他的想法正在實現,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了。


    王小寶是最後一個下水的,他負責殿後,弟兄們都安全了,他這才跟著下去,這塊淺灘水勢平緩,河底都是軟軟的河沙,走起來並不費力,隻要前進幾米水深就能達到胸口,這時他們就可以采用各種姿勢盡情遊走,身後縱然有千軍萬馬,那也是留不住人了。


    王小寶恨恨的迴頭望了一眼,心裏暗暗盤算,損兵折將,丟棄馬匹的一箭之仇,自己一定幾倍利息索要迴來,等我再迴來的時候,一定不會心慈手軟了。突然間就瞧見河堤高處閃現出一片人影,站成一排衝著河裏的自己一夥人指指點點,似乎正在嘲笑他們的狼狽不堪,其中一個一身大紅衣服的女子最為引人注目,王小寶隻瞄了一眼,心裏頓時抽搐起來,那個女人此時捧著一杆步槍,弓步墊腰,正在向河裏的胡子們瞄準。


    “快遊!別迴頭。”王小寶估算出自己一夥人雖然身體都在水裏,可並沒有脫離步槍的射程,此時岸上人要開槍打他們,那就跟打水鴨子一樣容易。


    胡子們識得厲害,各個亡魂皆冒,也不管水位夠不夠他們撲騰,盡都趴進河水中,手刨腳蹬的拚命遊水,想要盡快逃出生天。


    “哎呀!”“哎呀”遊在最前麵的兩個胡子突然痛苦的呻吟起來,隨即手忙腳亂的開始掙紮,那架勢就跟遇到水鬼薅他們腳脖子了一樣,王小寶看得真切,不由心裏驚懼,難道岸上那些人,竟然在水裏埋伏了人,不過隨即他就搖搖頭,因為沒有人的水性會如此厲害,可以在水裏憋死等他們過來。


    “哎呀!什麽玩意兒?”接二連三的又有兄弟發出驚叫,身邊人不知道咋迴事,也沒有辦法防備什麽,於是,這夥兒胡子差不多十七八個人,都中了招,也不遊泳逃命了,站在齊胸深的水裏不斷掙紮,似乎是想擺脫什麽東西,可是他們越是掙紮,發出的痛苦慘叫聲越大,胡子頭王小寶頭皮發麻,他明白這肯定是岸上人設的機關,可是天色已經逐漸黯淡下來,水裏浪花蕩漾,他也不看不明白咋迴事,於是慢慢的湊到離他最近的一個人旁邊,問道:“二牤子,你咋了?”


    “當家的,你別過來,我們好像被漁網裹住了。”叫二牤子的家夥一邊掙紮一邊對王小寶說道。


    “漁網?”王小寶一聽就明白怎麽迴事兒了,自己這次被人追殺,並不是自己湊巧撞到槍口上的,而是從始至終都在對方的算計中,自己從水裏一踏上這片土地開始,就掉進了人家設好的陷阱,就連退路都被人家封死了,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都別慌,一個破漁網至於讓你們如此害怕嗎?挺住嘍!”王小寶紅了眼,他從後腰裏拔出一把雙刃匕首,直奔二牤子遊過去。


    “把漁網露出水麵讓我看到,我給你們割斷。”


    二牤子急了:“不要……當家的你……不要過來……”他拚命晃動著腦袋不讓王小寶靠近,可是哪裏能阻擋住王小寶救人的迫切心情?


    “臥槽!這他媽是什麽……?”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位當家人最終還是大意了一點兒,和他那幫兄弟們一樣,也著了道兒,被漁網掛住,和大家夥兒一起實現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誓言。


    隻有親身體驗了,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王小寶開始隻覺得自己的胳膊被什麽尖銳的玩意兒掛住,他用力掙紮想擺脫,卻不料那東西入肉更深,疼得他直咧嘴,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另外一隻手在水裏細細摸索,這才明白兄弟們此時的處境是如何艱難。


    水裏橫置著亂七八糟不知多少捕魚用的掛子(東北對單片漁網的一種稱謂,高度一米左右,長度不定,有幾米長的,也有十幾米以上的),按理說,這種掛子如果不是在深水裏纏裹住人的手腳,使其不能浮出水麵唿吸導致窒息死亡,一般對人夠不成威脅,可是王小寶摸在手裏的掛子那可就過於歹毒了,在掛子的上麵密密麻麻的栓綁著大小不等的各種魚鉤,這玩意兒上麵都有倒刺兒,人的肌膚碰到後,鋒利的鉤尖立刻咬住皮肉,你要是輕輕的順著它的泄勁方向摘下來還沒事,要是用力想甩脫它,嘿嘿,那等到倒刺兒也進了皮肉,想摘下來都得費點勁兒,胡子們在水裏不明就裏,自然下意識的都想甩動一下胳膊腿,那當然就和上了鉤的魚兒一樣,想跑都跑不了了。


    王小寶不敢再亂動了,他知道自己越動,水裏的掛子就會往身上纏裹的越多,魚鉤自然咬進肉裏的更多,此時,水裏的胡子們都明白了這個道理,沒有人敢繼續掙紮了,一個個麵麵相覷,眼神裏都透露出絕望無助之色。


    周泰安拍拍張開鳳的肩頭,讓她把槍放下來,河裏的胡子盡皆被掛子粘住,並沒有一個漏網之魚,她這個狙擊手的任務自然就取消了,隨即,馬三幾人的鑼聲將附近設伏的村民們都召集過來,毛長鎖領著幾個熟悉水性的村民下了水,小心翼翼的在水裏找到掛子的一頭,然後扯著往岸上走。


    掛子牽動被魚鉤鉤住的胡子,他們吃疼不過,自然乖乖的跟著前行,於是,一張長長的掛子上麵粘著的十幾個胡子,就像出水的胖頭魚一樣,垂頭喪氣,齜牙咧嘴的被扯到了岸上,包括王小寶在內。


    周泰安讓人先將胡子們的手腳都用繩子捆結實了,在一一為他們摘除皮肉上的大小魚鉤,看著胡子們疼得眼淚橫流,周泰安都不禁感到肉疼,魚鉤的滋味兒小時候他也嚐到過,釣魚時不小心被鉤到了手,那都疼得不行,更何況這些胡子們可不是淺鉤即止,差不多倒刺都入肉了,想要取下魚鉤,還得遭一遍罪,估計他們到死之前再看到魚鉤都會心有餘悸。


    這個歹毒的辦法還真不是周泰安想出來的,是毛長鎖和馬三共同出的損招。


    本來周泰安的計劃盤算得不錯,先用卡車將胡子的馬匹拖到精疲力竭,這樣胡子想依靠機動能力突圍的可能性就降到最低,然後在他們看到希望的時候突然布上一道拒馬狼筅陣,讓他們不得不乖乖放棄馬匹,選擇隻身遊水逃命,可是光得到馬匹顯然不是周泰安行動的重點,消滅胡子才是真正的目標。


    因為不知道胡子的火力如何,周泰安這個計劃布置的看起來相當保守,他盡量不跟胡子直接正麵交鋒,這些家夥都是刀口上討生活的人,各個都具備亡命徒的素質,拿自己的人命和胡子交換不是一個好買賣,周泰安不幹。為了如何將胡子肅清,周泰安頗費了一番腦筋,不過他的方法都不太盡人意,沒有一個萬無一失的可行之策,最後他靈機一動,覺得一人智短,還是集思廣益來得穩妥,當下便把構思和難題拋給眾人,讓大家各抒己見。


    馬三和他的朋友毛長鎖不負眾望,很快就給了他一個一網成擒的建議,周泰安當時眼睛就亮了。


    “這是什麽套路?”周泰安不解。


    “這個是我靈機一動想到的法子,是根據滾地籠想到的,滾地籠就是捕魚時,魚大網眼小,生生把大魚裹住跑不掉,統稱為滾了地籠,咱們給漁網按上魚鉤,效果……嘿嘿!幹脆就叫惹不起得了。”毛長鎖是這麽命名的?


    毛長鎖河邊為生,要是岸上有啥行動他不內行,可是想在水裏搞點動作他就很有道道兒了,他的一網成擒還真就是一網成擒!愣是將一串兇悍的胡子當成小雜魚一樣的一網打盡了,自然,他這迴絕對是首功一件。


    “毛大哥,真有你的!”周泰安看著毛長鎖一臉驕傲的表情,心裏樂開了花,該怎麽獎勵這家夥呢?


    胡子們身上的魚鉤被清理幹淨後,用白酒在傷口簡單淋了一遍就算消毒了,至於管不管事隻能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隨後,他們被押到了周泰安的臨時住所,在這裏簡單休息一晚,等天亮就押解迴周泰安他們新的營地了。


    從邊倫村入界的胡子基本就算圓滿解決,這一次,周泰安共計白撿了二十幾匹好馬,胡子們的坐騎都是標準的蒙古馬,這讓周泰安很驚奇,這些蒙古馬可不一般,它們通常價值不菲,而且幾乎有價無市,並不是物以稀為貴,而是蒙古馬是軍隊標配,尤其是直奉兩係,西北軍閥的部隊裏,一大半以上配備的都是蒙古馬,因為蒙古馬生性吃苦耐勞,適應北方惡劣氣候,不管春夏秋冬,隨時可以衝鋒陷陣,通常馬販子都見不到幾匹正裝兒蒙古馬。胡子們窮得連飯都吃不上溜,卻能夠養活這麽一批高標準的戰馬,要說他們沒點路數兒,誰信?


    周泰安命人嚴加看管,今夜人困馬乏,他並不打算連夜審訊胡子,冷置他們一晚也是有好處的,剛剛被擒當了俘虜,無論他們的內心還是精神上,對勝利者的抵觸厭惡情緒都正在巔峰期,晾他們兩天後再開始交流,效果會比現在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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