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博特那家夥的位置拿到了嗎?”巴爾霍德啟動了車,然後對著車後座的巴薩羅謬問道。


    “拿到了拿到了,當然拿到了。”


    巴薩羅謬微笑著說道,從風衣的內袋之中摸索出一張羊皮紙將之交給了前座的巴爾霍德。


    這是以古老時代傳承下來的技藝製作的羊皮紙,在大多數時候被專門使用於某些有著特殊要求的儀式,畢竟在這個時代也還是存在著數量眾多未經過現代化修訂的古典學派儀式存在的,其中很多都對於具備特殊象征意義的材料有著巨大需求。


    比如說在曆史上被賦予了“見證物”這一特殊概念的羊皮紙便是其中之一,由於這一特殊性質的存在,在很多古典學派的儀式之中,一張特製的儀式用羊皮紙都是其不可替代的必要部分,因為超凡者們對羊皮紙的消耗需求,這也就令羊皮紙雖然在大部分人的生活裏消失,但在某些地方仍然有所販賣,否則的話,巴薩羅謬想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到幾張適合製作“誠信者之死”這一偏門咒具的羊皮紙還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這張花費了貝克街眾人精力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趕製而出的羊皮紙,便是巴薩羅謬有信心能夠借此找到拉博特位置的原因。


    在這張羊皮紙之上,是以淡金色的聖水為墨書就的,在以某位古老契約之神神名轉寫的象征符咒之下,則是一行行格式規整的簡練契約條文。


    在經過了特殊儀式的祝福被賦予的臨時的超凡性質之後,這張羊皮紙具備了讓契約得以強製履行的效力。


    當然,既然得以被巴薩羅謬特意點出來使用,這張羊皮契約的效果當然不可能隻是表麵上的執行。


    它的真正效果是越過紙麵上的物質形式,而直接通過心靈上的認可達成契約,隻要在心靈中誠摯的準備履行約定,那麽這張羊皮紙之上附著的超凡力量將直接判定為簽下了契約,並幫助其強製履行契約。


    賭徒準備履行契約嗎?這是當然的,隻是奈何於拉博特的存在無奈的難以履行契約而已。


    在這張羊皮契約效力之下,這個難以將被略過,賭徒需要支付的拉博特位置信息已經直接出現於羊皮紙之上,以完成這份受到雙方認可的契約。


    欺誠信者而不欺背信者,這張羊皮契約的效力幾乎隻對於那些守信而願賭服輸的人有用,對於準備賴賬的人來講幾乎就是一張廢紙,這也是這種特殊的羊皮契約在未來被稱作誠信者之死的緣故。


    在未來的新曆之中,這一原本為了交易而作保險用的契約才被善於鑽營漏洞逐字逐句分析的玩家們找出了這一冷門的用法,因為自身也曾經學過一點煉金術的緣故,巴薩羅謬才能憑借一點聽聞將這一具備特殊作用的羊皮契約複現出來。


    從一開始,這就是巴薩羅謬準備好的一個圈套。


    在了解到對方的性格之後,他當即就選擇了這樣一個風險較大耗時卻較短的方案。


    所幸憑借著這一手用超凡能力出老千的技術,他還是在沒有暴露的同時成功了。


    巴薩羅謬把這張羊皮紙遞給了開車的巴爾霍德,用手指點了點羊皮紙上浮現的拉博特所在地說:“去這裏。”


    巴爾霍德看了一眼後點頭:“嗯。”


    “對了,需要我去讓大家都迴去嗎?”


    巴薩羅謬仰躺在自己的位子上,閉上了眼睛隨口答道:“讓他們都迴去吧,陪我鬧了這麽一晚也該迴家休息了,加班費直接從我的賬上出就是了。”


    “按你以前的風格,我還以為你會順手殺了那家夥的,畢竟先前你都讓人砸了拉博特手下那麽多產業了,也不見你留一點情,怎麽這迴就……”


    巴薩羅謬聳了聳肩:“那是工作需求,畢竟隻有用這種方法才能迅速找到這些家夥的位置,如果可以的話,我其實不想這麽做來著的。”


    他歎了一口氣,無比誠摯的說道:“我真心希望沒這麽多破事來打擾我。”


    雖然說話是這麽說的,但一想到這位老朋友全新的作戰方式,那副有些發自內心的喜悅神色,巴爾霍德還是很不相信。


    “這個理由可說服不了我,我猜你應該還有一個理由的吧,快說。”


    巴薩羅謬嘖了一句,然後似有感慨的說道:“那個男人,是個好人啊。”


    巴爾霍德有些疑惑的問道:“一個科西嘉的黑手黨小頭目是好人?”


    巴薩羅謬給予他肯定的答複:“是的,那個家夥是一個好人,一個在外城區很難看得到的好人。”


    他嘴角掀起了一絲諷刺的笑容:“我確定了,他的自稱沒錯,他確實是一個除了賭術之外一無是處的人,軟弱到除這件事以外其他的事情都做不好的好人。”


    無能者連選擇作惡都作不了,這確實一件很具備諷刺意味的事情。


    很快,巴薩羅謬嘴角的諷刺笑容又突然轉變為了歎息:“況且,他還有一個愛他的老婆和被他愛著的女兒,要是看到那一幕,我的念頭會很不通達的,我不想讓自己的念頭不通達,所以我留了他一命,接下來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了。”


    巴爾霍德沉默了一會後說道:“在外城區這個鬼地方,多一個好人總是好的。”


    巴薩羅謬聳了聳肩:“所以隻要是能救的和值得我救的,我都不會顧惜那一點時間。”


    “自這次你迴來之後,你變了很多。”


    巴薩羅謬反問道:“你認為這是壞事嗎?”


    巴爾霍德答道:“不,當然不是,這是好事。”


    巴薩羅謬點頭:“是好事就好。”


    他確實變了,變得不像以前那般說動手就動手了,按照以前他的習慣,必然是不可能像現在這種采取委婉手段,按照曾經的那個他,是決計隻會寧可錯殺也不肯漏過任何一個的。


    這都是他在真正了解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後所發生的改變。


    以他過往的經驗是難以判斷出這改變是好是壞的,不過既然巴爾霍德這個朋友說這是好事,巴薩羅謬也就姑且當做是好事看待。


    有改變不一定算是好事,但沒改變的話一定是壞事。


    男人欣然的接受這一可能會令他變得軟弱的改變。


    -


    -


    -


    淩晨一點四十九,拉博特名下某個不知名的酒吧外。


    就在這時地麵突如其來的傳來了一陣微不可察的震動。


    一名身著黑西裝的保安人員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波動,然後拍了拍身旁陪著自己一同巡邏著的同伴:“喂喂,你剛才有沒有感到有點不對勁的波動。”


    同伴似乎是因為時間有些晚了,像是有些睡意朦朧的樣子,被黑西裝這麽一拍,他還是那副眼睛微微眯起的樣子:“或許吧,你去繼續注意吧。”


    同伴他不停的打著哈欠,神色很是煩躁的說道:“這幾天也不知道拉博特老大怎麽了,突然就命令我們出去找什麽東西,前天我陪著那個所謂上麵的大人在外城區瞎轉悠了一圈,啥也沒找到,昨天我又是那個被他們推出去的倒黴鬼,又累了一天,好哥哥誒,你就放過我吧,讓我好好的休息這麽一會,沒有功勞我也有苦勞啊。”


    他對這個從上頭空降下來的搭檔很是不滿,像黑西裝這種人他見得多了,總是因為把自己的位置看得與他們不同,從而難以理解他們這群人的生活。


    那些和這個新來的一樣有能力的從來不少,可為什麽偏偏卻隻有他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普通人活到了現在?


    太會做事情的人活不長,太會出風頭的人也從來都活不長,若是真的想活得久一點的話,必須要學會隱藏自己的能力,必須要讓自己變得蠢一點,變得和別人相同一點。


    黑西裝聽到這個上麵分配給自己的同伴說的話後皺了皺眉頭。


    與同伴對他的厭惡一樣,他也同樣厭惡著這些自詡聰慧不凡實則蠢笨異常把自己裝著裝著真的裝成了傻子的老油條。


    他是拉博特從科西嘉的大本營新調來的,與幾如一潭死水的外城區不同,由於三方勢力常年摩擦的緣故,科西嘉那裏還保持著一個奮發向上的姿態,每個人都無比的想要混出頭,為了科西嘉的榮耀而獻出生命。


    所以他是很難理解同伴的這種混吃等死的心態的。


    黑西裝再次掃視著四周的景象,但仍然沒有找到自己那一絲異常感的來源,心中的不安難以放下,他對著同伴說道:“我還是剛才的那一絲波動有點不對勁,你先在這裏等著,提起精神一會隨時準備去叫人,我一個人出去轉一圈看看。”


    他倒是也沒指望這個一心混吃等死的同伴真的清醒過來做事,隻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暗中打開了錄音裝置,以便要是真的出了事情好推卸責任,把自己從中間摘出去。


    他獨自一人信步在這酒吧附近的街道上巡邏著,尋找著自己那一絲異常感的源頭。


    -


    通過那一輛被巴薩羅謬用能力優化過結構的黑色轎車,巴薩羅謬和巴爾霍德兩人很快就來到了羊皮契約上所顯示的那個拉博特所在的酒吧。


    車子悄無聲息的停在了距離酒吧不遠處,一個視野很是開闊的廣場角落。


    透過單向的車窗,看見黑西裝突然離開去尋找異常感的來源,巴薩羅謬便笑了起來。


    這當然也是他的手筆。


    通過對殺意衝擊的稀釋和逆向運用,巴薩羅謬很輕易的推導出利用精神衝擊吸引他人注意力的用法。


    重新睜開半眯著的眼睛,巴薩羅謬拍了拍車前座說道:“巴爾霍德,待會我一個人先進去看看情況,你現在先在這裏等著,後車箱的那東西你等到我的信號就打開。”


    巴爾霍德皺眉問道:“真的隻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嗎?把再麻煩一點的東西交給我也不在意的,我好歹也還是前澄澈之子,有著融入環境的隱藏能力,在潛入方麵我其實比你擅長的多。”


    巴薩羅謬搖了搖頭:“隻是這樣便夠了,對付這種天性謹慎的家夥,計劃越簡單越好,這樣才不容易被對方察覺到其中的環節進行破壞。”


    引起騷亂,引走力量,趁機潛入,這就是巴薩羅謬簡單計劃。


    簡單歸簡單,但架不住還是好用,隻要建立在強大的實力基礎之上,任何簡單的計劃都可以變得難以破解。


    巴薩羅謬微微運用能力伸出手在自己的臉上揉捏了幾下,很快,那一張棱角分明的硬漢臉很快就變得圓潤了些許,皮膚上皺紋暗生,下巴上多了一點點肥肉,uu看書 .ukansh.co 眉眼間多了幾分頹然,臉色變得差了很多,一眼便可以看出常年生活不規律,身體狀況一直都不是很好。


    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衣服和配件之後,一個失意落魄的中年修理工就這麽出現了。


    巴薩羅謬悄無聲息的下了車,提上了自己吃飯殺人的家夥什,現在那具顯眼的黑鐵箱已然披上了一層毫無破綻的外殼,偽裝成了一個修理用的工具箱。


    在因為太晚並沒有什麽人群的街道上,一個留著一頭邋遢中長發、穿著一身耐髒的工作服提著一個沉重工具箱的中年維修工就這麽走著,由於他一身的頹然氣息,很是外城區,倒是沒有什麽懷疑他的身份,隻是因為這人這麽晚還隻能悲苦的加班,從而想起了自己的生活。


    吃了上頓就要擔心下頓,這也是外城區大部分人生活的常態。


    -


    -


    巴薩羅謬走著走著就來到了酒吧的不遠處,他裝作有想起了什麽東西的模樣,突然停了下來,在搜尋自己身上口袋的時候,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酒吧的門口。


    在那裏正有著一個看上去睡意朦朧的男子倚靠在牆柱上,透過玻璃大門,巴薩羅謬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那酒吧裏麵還有著一個個同樣守衛著的黑西裝守衛。


    雖然看上去隻是一些凡人的守衛,但巴薩羅謬絕不會因此放鬆對自己敵人的警惕。


    低估敵人是戰鬥的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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