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天鷹王將府內,下人們正輪流往桌子上擺放早點。鄔知雪從廚房中走出,坐到座位上,算算時間,現在秦仲寒的修煉已經接近尾聲了。


    一人從後房走出,見坐在桌子旁等待秦仲寒的鄔知雪,笑道:“一大早就聞到了這樣的香味,看來,是賢媳又親手給漠兒做了大餐了。”


    “公公。”見秦通到來,鄔知雪連忙行禮,“隻是隨意做了一些,讓公公見笑了。”


    “賢媳不必客氣。”秦通擺擺手,說道,“尋常大戶人家子弟,莫說自己做飯,就連廚房都不會進一下。而漠兒的一日三餐,賢媳每日都親力親為,這實屬不易,是漠兒的福分。”


    “公公謬讚了,嫁給夫君這樣的蓋世英雄,才是知雪的福分。隻是……”鄔知雪舉目,看向秦通的眼睛,眼神中滿是不卑不亢,“公公,夫君不喜歡人叫他‘漠’這個稱唿,還請公公改過對夫君的稱唿。”


    秦通一愣。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媳竟然會對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隨即,秦漠哈哈大笑,“賢媳,你這個樣子,倒是讓我想起了漠兒故去的母親。好,以後,我盡量改。”


    門外,聽著這一切的秦仲寒內心也滿是感動,沒想到,自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會為了自己而衝撞自己的父親、天鷹王將秦通。不過,常年的軍旅生活,讓他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臉上的表情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秦仲寒推門而入。


    “夫君。”鄔知雪微微欠身,向秦仲寒行禮。


    “漠兒……寒兒來了。”秦通喚道,“今日我在府中休息,正好,沾一沾寒兒的光,試試賢媳的手藝。寒兒,想必,你應該不會在意吧?”


    秦仲寒抬起雙手,在身前手掌交叉,微微鞠躬行禮,道:“見過父親大人,父親大人隨意便好。”


    秦通知道,秦仲寒刻意行禮,是做給自己看的。即便白駒活著、從北方迴來了,他跟自己,終究不可能再像從前那麽親近了。“不必那麽多禮數,快來坐吧。”


    “是。”秦仲寒坐到了鄔知雪身邊,開始用膳。


    “這兩天去軍營,去得很勤啊。”秦通開口,想要找一些話題,好讓這頓飯沒有那麽冷漠,像是尋常人家吃飯一般。


    秦仲寒迴應道:“北方匈夷不知何時又會南下擾我大殷,此時又正處春節前後,城中百姓處在一片和樂之中,若匈夷來犯,隻會被打個措手不及。所以,為了護我百姓,我大殷鐵騎自然是不能鬆懈。”


    “哦,有理。不過,你也是人,又剛剛成婚,還是要多陪陪知雪才好。平日裏這些雜事,交給鐵麵去辦便好。”


    “公公。”鄔知雪開口道,“父親告訴過我,有國才能有家。夫君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能因我耽誤了護國大事呢?”


    “嗯。”秦仲寒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接著,場麵頓時又迴到了冷漠之中。


    過了一會兒,秦通再次開口道:“隙然他……是不是迴來了?算了算日子,我也有兩年多沒見他了,改日邀他來王將府上聚一聚?”


    秦仲寒答道:“小駒迴洛印了。”


    “這就迴洛印了?為何不多呆一些時日?”秦通不解,“三年前,陛下下旨北伐,他也是將軍。兩年前的事,陸吾穎才是被通緝之人,其實與隙然並無關係。若是白隙然與我等一起抗擊匈夷,以他的才能,定能立下戰功、將功補過。我想,到時候陛下也會饒過他的。”


    “兩年前陸大哥的事,純屬天狼王將無中生有。都沒有證據,就私自對陸大哥下手,而同屬四大王將的父親大人,卻任由其屬將圍殺陸大哥。我不明白,白駒有何天大之錯,需要以軍功來彌補。”秦仲寒的語氣十分冷漠,沒有一點兒起伏,甚至連憤怒都聽不出來,宛若門外的冰霜一般。


    “秦漠!”秦通喝道,“你這是什麽態度?我這也是為了隙然好!你要知道,這個世道就是如此,隻要有結果便好,至於真相,那並不重要!”


    “也許,在父親眼裏,的確不重要吧。我吃好了,父親大人慢用。”秦仲寒起身離去。


    望著秦仲寒離去的背影,秦通輕歎一口氣。


    鄔知雪慌忙起身,欠身行禮道:“公公,夫君他性子向來如此,願公公不要見怪。”


    秦通擺擺手,示意鄔知雪坐下,自嘲地笑了笑:“我原以為,隙然能迴來,兩年前那件事,漠兒就能不再記恨我了。沒想到,漠兒還記著,嗬嗬。唉,這終究還是漠兒心中解不開的心結啊!賢媳,平日裏,你要多陪陪漠兒。”


    “是,公公,我會多陪陪仲寒的。”鄔知雪可以將“仲寒”二字的語調加重了些,提醒秦通方才她對秦通說的話。


    秦仲寒出門之後,來到了後花園,倚靠在一根柱子上,看著這白色的天空,低聲自言自語道:“爹,我真的很想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沒有與天狼王將聯手……”


    秦仲寒拿出雙鐧,開始在平地上揮舞起來。鐧尖掃起了雪漬,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雪漬在秦仲寒身邊飛舞,而幽州城內,雪也正紛紛揚揚地飄落著。


    幽州東側,臨近城門的地方,有一條河。冬天,這條河已然結冰了。冰河旁,有一座大宅子,大宅子正門上,寫著“幽狼宅”三個字。


    幽狼宅外,站著一披著紫襖的女子。雪漬沾上了她的大衣,慢慢將大衣上的紫色覆蓋,未幾,女子的衣裳便成了一片雪白。


    一下人從幽狼宅中走出,對女子作揖,道:“尋刺大人,我家大人在後院等候,請隨我來。”


    尋刺抖了抖身上的雪,然後隨著下人走入了幽狼宅中。和一些喜好氣派的屬將之屬將宅邸比起來,這幽狼的幽狼宅並不算大,而且裝扮並無多少新奇之處,走過一條筆直的走廊,尋刺便到了後院。


    尋刺的目光集中在了後院立著的一個雪人身上。說是說雪人,但那隻是一個和常人差不多高的雪堆罷了,上麵也沒有什麽裝飾,看不出是刻意堆砌的雪人。


    下人正要對尋刺解釋,尋刺卻突然一躍而起,一掌打向了那雪人。


    那下人連忙叫喚:“欸,尋刺大人……”


    那雪人突然動了,一隻手從雪堆中抬起、立掌,雙掌對撞,一股強勁的氣勢從二人身上傳出,周圍的雪都受到衝擊,紛紛退散。


    尋刺後退,一個翻身落在走廊上,那人也從雪堆中退開,那一堆雪落到地上,激起一片雪花。


    “上次北漠一別,已然兩年沒有見麵了。怎麽,尋刺姑娘,兩年後再次相見,這啥也不說的,就直接開打呀?”那人抬頭,深邃的目光對上的尋刺的紫眸。


    尋刺聳聳肩,輕笑道:“誰叫你又這麽裝神弄鬼。藏在雪堆裏,我還以為幽狼宅裏進小偷了呢!”


    幽狼嘴角揚起,整張臉如同白紙一般,皺作一團,“小偷?哈哈哈……我倒是好奇,誰人敢來我幽狼宅當小偷!哦,差點忘了,來我幽狼宅算什麽,兩年前還有個人直接去天狼王將府偷東西呢!隻可惜……嘖嘖嘖……”


    尋刺的眸子冷漠下來,右手情不自禁地握住拳頭。


    當然,這個小動作也被幽狼盡收眼底,“呀,尋刺姑娘,別這麽大火氣嘛!我也隻不過是陳述了一個客觀事實罷了。事到如今,別說你我,就算是王將,也沒法改變什麽。”


    尋刺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和同屬“洛印五虎”的秦仲寒不同,對於在“群狼圍劍絕”事件中被殺害的“劍絕”陸吾穎,尋刺並沒有什麽情感。但是,那件事讓她與白駒分別了兩年,這兩年時間,她的心幾乎是死掉了,直到白駒迴來才複燃。不過,白駒迴來後,這兩天,她一直在設想,要是白駒還在,這兩年來她做出的種種選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呢?


    當下,尋刺也沒有繼續細想下去,她沒有忘記,這次前來,她還有事要問:“這次來,我有點事想要請教幽狼閣下。”


    “呀,請教?幽狼閣下?這些個詞匯我可不敢當!”幽狼不自覺下蹲,將雙手放置於雙腳前麵,宛若一頭坐著的狼。“有什麽事,就問吧,我自問和尋刺姑娘的關係,還沒有好到能讓尋刺姑娘‘特意’來探望我。”


    “葉妝和葉慶,對這兩個名字,你有印象嗎?”


    “呀,看來,尋刺姑娘今天是專門來興師問罪的呀!”幽狼撓撓頭。


    “這麽說,你承認,是你在害他們?”尋刺看著幽狼的眼睛,質問道。


    “嗯。”幽狼點了一下頭,“是我做的,我為什麽不承認?”


    “為什麽?”


    “你是問我為什麽不承認嗎?因為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呀!要是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都不承認,那……”


    “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那你是問什麽嗎?”幽狼故作疑惑地看著尋刺的眼睛。


    尋刺的眼神霎時間變得十分銳利,饒是幽狼,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每一次尋刺殺人時,就會露出這個眼神。


    “好好好,我說我說我說!”幽狼連忙擺手,接著,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因為……有趣呀!”


    “有趣?”聞言,尋刺柳眉微蹙。


    “是呀,有趣!”幽狼笑著說,“既然都遇見葉妝和葉慶了,那你應該知道,他們是葉楓認的妹妹和弟弟了吧?”


    “知道。”


    “兩年前,我們‘群狼圍劍絕’,死的,是‘洛印五虎’的大哥陸吾穎。而葉楓,是‘洛印五虎’中的‘樂絕’,‘洛印五虎’之間的關係有多好,想必你也知道,萬一葉楓找我尋仇怎麽辦?既然殺了陸吾穎,這‘洛印五虎’,該弄的,也該弄一下嘛。我不便對葉楓出手,安排一下他的弟弟妹妹,還是可以的。”


    尋刺冷冷地說:“聽你這意思,我家少爺,你也要對付嘍?”


    “呀,這我可不敢!”幽狼連忙說道,“你家少爺,可是名震天下的‘匈夷克星’、掃北大將軍,對付他?我的小命怕是都不保嘍!”


    尋刺追問:“既然如此,你就不怕葉楓將此事告知我家少爺?你應該知道,以我家少爺的性子,知道你這樣對待其摯友葉楓,定不會輕饒你。”


    “知道,所以我這不是隻對待葉楓的弟弟妹妹嘛!”幽狼試圖解釋道,uu看書 ukanshu “而且,我也沒有害他們姓名呀!”


    “這麽對待葉楓的弟弟妹妹,你覺得我家少爺知道了,會算了嗎?”尋刺道,“不過,我倒是好奇,為什麽你不傷他們性命,給自己烙下把柄。”


    “把柄?我真的烙下把柄了嗎?”幽狼反問,“那些迫害葉家姐弟的乞丐,都死了吧?既然如此,我又怎麽會烙下把柄呢?況且……”幽狼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聲音也變得沙啞起來,“烙下把柄的,應該是白駒吧?”


    “什麽?”聽到白駒的名字,尋刺一驚。


    幽狼笑道:“哈哈哈……你知道嗎?那些毒,是天賦‘花’的修行者所為,隻要後來那個修行者去到現場,將毒素從他們體內抽離,就檢查不出來他們死於毒。而他們身上唯一受的傷,是白駒造成的,不對,應該說,是白駒和你造成的。你們跟著葉妝去到那條貧民巷,那附近一定會有人看見的。既然如此,那麽,你覺得衙門會認為兇手是誰呢?”


    “這都是你算計好的?”尋刺冷冷地盯著幽狼。


    “是呀!厲害吧!”幽狼得意地笑著,就像是學堂裏,一個小孩子取得了進步,希望教書先生誇獎他一樣。


    “真卑鄙!”尋刺縱身一躍,一掌轟向幽狼。


    幽狼立住身子,抬手,以掌迴敬。


    誰知,在二人的掌要對撞之時,尋刺身上忽然紫光一閃,下一瞬,她已然不在原處,而是出現在了幽狼身後。尋刺飛快拔出雙刀,刀尖上布上了紫光,紫光化作尖刃,突向了幽狼。


    神術“影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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