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山林中。


    午後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落在地上,形成一地搖落的光斑。


    微風漸涼。


    遍地枯葉,幹草。


    一股獨屬於秋天的衰敗,蕭瑟感,慢慢襲上心頭。


    “吃慢點,別噎著了,這還有水呢。”王秀秀擰開罐頭瓶子,讓許軍峰喝涼白開。


    “嗯呐。”


    許軍峰饑腸轆轆,幾口就把大肉包子吃進肚子,咕咚咕咚~仰著脖子猛灌幾口涼白開。


    又拿起旁邊的烤地瓜,掰掉焦糊的表皮,吃裏麵紅黃色的香甜果肉。


    “甜!”


    “我記的你家後園子,也種了不少地瓜?”


    “嗯呐,長好多,我媽說曬成地瓜幹,去大集上賣。”


    邊嘮嗑邊歇腳,置身秋天的長白山森林中,抬頭就能望見高遠的天空,潔白的雲彩。


    心情慢慢平和,自在起來。


    啾啾啾~


    山林中鳥鳴聲不斷,小婷子看到了一隻在溪水邊捕魚的翠鳥,連忙高興的喊起來。


    可惜——


    翠鳥把魚吞進肚子裏後,扭頭瞄了她一眼,翅膀一展,直接飛走了。


    “別看了,不是咱家的那隻翠鳥。”


    “好叭~”


    小婷子情緒低落:


    “不過咱家的那隻小魚狗子,啥時候飛迴來啊?我已經好多天沒看見它了,不會是讓老鷹吃了吧?”


    “別瞎說,它就是野慣了。”


    王秀秀笑道:


    “我前幾天去看它的窩,發現裏邊多了不少新鮮骨頭,肯定是它迴來過。”


    “真噠?”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幹嘛?”


    小婷子瞬間又高興起來。


    等許軍峰吃完飯後,稍作休息,幾人便繼續趕路。


    迴到許家屯時,隻見榮成林又在屯口放羊,羊低頭吃草,他坐在旁邊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成林哥!”


    “哎?小海!打到野豬啦?”


    許大海在前,許軍峰在後,榮成林還以為野豬屬於許大海。


    “不是我打到的,是軍峰下套子套中的。”


    此時已經下午四點多,要是夏天時,肯定是天光大亮,但此時正值深秋,太陽即將落山。


    晚上。


    許軍峰家做了殺豬菜,喊著許大海一起過去吃,等後者趕到他家後,發現不僅有許軍峰父子倆,還有許軍號,許勇,榮成林,許業良等人。


    他剛進屋。


    還沒一根煙的工夫,堂弟許虎也趕了過來,進屋後就大笑道:


    “還以為要等到落雪以後,才能吃上殺豬菜呢!謔,好香啊!”


    “上炕,大家快上炕!到了這兒了,就和自己家一樣。”


    軍峰他娘連連招唿著眾人,非常高興,覺的自家兒子白撿了一頭豬。


    “放心吧嬸子!我們肯定不認生!”


    等一盤盤殺豬菜端上桌,噸噸噸~倒上酒,眾人邊吃邊嘮,輕鬆自在。


    這頭野豬也基本抓完了秋膘,算是相當肥的了,肉也相當香。


    窗外黑黝黝的,不見星月,還伴隨著冷風的嗚咽聲,以及從遠處傳來的狗叫聲。


    飯吃到一半。


    榮成林突然說道:


    “我今天放羊的時候,看見許友成騎著二八大杠往屯外趕,車子後座上還綁著一個大包袱,問他,他說去省城。”


    他知道許大海和許友成不怎麽對付,邊說話邊看向前者。


    “去就去吧,他之前不是收鬆子嗎?”


    “嗯呐,也賺了幾個錢吧,可能是又湊夠了本錢,打算再去省城闖闖。”


    “對了,許友成之前跟著四爺混啊,四爺現在咋樣了?”


    “早槍斃了吧。”


    “哈,感覺四爺也是個人物,那派頭,相當足啊。


    還找土匪寶藏,結果就這麽死了?”榮成林感覺有些唏噓。


    “其實他這種人,在省城多的是,算不了什麽,一茬又一茬,再過個兩三年就沒什麽人記的他了。”


    今年才1990年,許大海記的一直到零幾年,很多大城市都是非常亂的。


    再之後——一些地痞流氓紛紛開始成立公司,包裝自己,進進出出都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不再喊打喊殺,手段相對柔和一點,但本質上的無賴嘴臉依然沒變。


    吃完飯後。


    榮成林突然說起,他最近之所以一直放羊,是因為新書銷量不好,吳文和他吵了一架。


    他想寫出更好的驚悚小說。


    但腦袋空空,寫不出來,卻越發覺的煩躁,每天都愁眉苦臉,他老婆也看不下去,便問他想咋整。


    “因為我媳婦兒問了嘛,我就說,買隻羊放放吧,看見羊吧嗒吧嗒的吃草,我就覺的心裏挺平靜,挺放鬆的。”


    “現在呢?”


    “大部分時候,確實挺放鬆的,但治標不治本啊,還是寫不出好故事,想到寫書的事兒,還是會煩。”


    許業良脫口而出:“那就別寫了唄。”


    空氣一靜。


    榮成林苦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他嚐到過寫書賺錢的滋味兒,太美妙了,比累死累活的土裏刨食要強太多,怎麽可能甘心放棄呢?


    微微沉吟。


    許大海道:


    “要不這樣吧,我托人從國外買一些懸疑,驚悚類的書過來,你多看看,應該會有靈感。”


    “那也行,不過別買用外國字兒寫的,歪歪扭扭和狗爬的似的,我看不懂。”


    “哈哈,我知道。”


    許大海笑著道:“從新加坡買,可能是繁體字。”


    “那沒事兒,我學過,將就著能看得懂。”


    大陸在1956年全麵推行簡化漢字的,但政策是政策,各地差異太大,一開始很多地方老師都不太懂,覺的怪異,別扭,甚至有一定的抵觸。


    實行的相當勉強。


    徹底普及簡化字,是又過了許多年以後的事。


    許大海,榮成林他們小時候,都是學過繁體字的。


    一個話題結束,大家繼續天南海北的嘮嗑兒,不知不覺的嘮起了祖籍問題。


    許勇抿了一口茉莉花茶,道:


    “我聽過一個說法,就是其實咱們祖上啊,都出過厲害的大人物,甚至不止一個。


    古代那時候多亂啊,動不動就打仗,即便不打仗,普通小老百姓也生活艱難。


    要是沒有大人物庇護過,根本不可能有後代能活到現在。”


    “這說法……太絕對了吧?”許軍號笑道:


    “我怎麽沒聽我爹說過,我家出過啥大人物呢?”


    “事實很可能就是我說的這樣,你爸很可能都不知道。


    當然,大人物可能不是出自你爸這邊,可能是你媽媽,或者是你奶奶那邊。


    越往上人越多,比如你姥姥的姥姥的父親,叫啥名,是幹啥的,你知道嗎?或者說你連他姓啥都不知道。”


    “姥姥的姥姥的父親?”


    許軍號愣了一下:


    “我怎麽感覺你在罵我?”


    “咳咳,沒有的事兒,按照20年一代人估算,你姥姥的姥姥的父親,差不多比你大100歲,咱華夏曆史這麽長,一百年不算啥的。”


    “確實,他應該是在關裏生活的。”


    許軍號微微發愣,抽了口煙後,不知道想到什麽,輕聲歎息道:


    “我確實不知道他姓啥,連我姥姥可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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