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野草叢裏,小蟲子們窸窸窣窣,叫的歡快。


    遠處溝塘子裏,還有無數蛤蟆的“呱~呱~呱~”的叫聲傳來,節奏感十足,飄忽中透著不真切。


    王秀秀正在家裏看電視,聽到屋門響,連忙穿上鞋出來查看:


    “哎呀媽呀,這是咋了?“


    “黃磊哥喝醉了,讓他在咱家住一宿吧。“


    許大海把黃磊背到西屋炕上,又幫他把上衣脫了,衣服上沾了不少菜湯子,形成大片汙漬。


    “小海,你後背也有,這是喝醉了吐的?“


    “不是,喝的好好的呢,許友成和許二鬆一言不合,直接開始掐架,把桌子都掀了。“


    許大海伸手一拽,也把自己的上衣脫下來,出了西屋,把兩件衣服都扔進水盆裏。


    隔天早上。


    等黃磊醒過來時,發現腦袋發脹發痛,抬頭看看外邊,院子裏晨光熹微,隻有一些麻雀唿~的落下,又唿~的飛走。


    “我這是在哪?昨天晚上發生了啥?“


    等他穿好衣服和鞋,從西屋來到堂屋,才辨認出來是許大海家。


    他來過這裏,堂屋櫃子上的羊脂白玉大彌勒佛,瑩潤晶瑩,讓他印象深刻。


    “小海?小海!??“


    黃磊朝東屋喊,他知道許大海老婆也在屋內,可能不方便,所以並沒有進去。


    啪嗒啪嗒~


    聽到聲音,幾隻狗子從開著的屋門跑進來,搖搖尾巴,歪著腦袋瞅黃磊。


    讓後者瞬間感到一陣壓力。


    “咳咳,我不是叫你們,你們的主人呢??“


    “磊哥,醒啦?“許大海叼著煙從茅樓裏出來,透過敞開的屋門,一眼看到了黃磊。


    “這一覺睡的咋樣?“


    “挺好,嘶~就是我記不清昨天晚上發生了啥,好像是打起來了?“


    “嗯呐,許友成和許二鬆幹了一架。“


    “後來呢?“


    “後來……我就背著你迴來了啊,以後的事兒就不知道了。“


    晨風習習,晾衣繩上晾著許大海,黃磊的衣服,已經半幹。


    翠鳥在南邊板杖子上蹦蹦跳跳,過了一會兒就飛走了,不知道去哪兒玩去了。


    黃磊先穿了一件兒許大海的衣服,吃早飯的時候,又說起一件事:


    “還記得去年發的通緝令不,我和你提起過的,一個叫馮剛的家夥,想進紡織廠偷東西,結果被廠衛發現,他打死廠衛後逃跑了,手上有一把手槍。“


    “嗯呐,抓到他了?“


    許大海吸溜著碴子粥,隨口問道。


    黃磊緩緩搖頭,夾著雞肉吃著:“沒有,不過前幾天在長白鮮族自治縣,老龍崗南邊的一個獵戶家裏,差點兒逮住他。


    這小子也是兇悍,開槍打傷了一個警員,又靠著熟悉地形,竟然成功的跑了。


    據協查通報,他有可能又跑迴了咱們白鬆縣。“


    “小馬?“


    “咋……你認識他?他確實說他姓馬,山裏老獵戶叫他小馬。“


    黃磊有些驚訝,等許大海說完和樸秀成一起去買熊皮的經過後,黃磊才恍然大悟。


    去年去買熊皮,許大海和那個小馬見過一麵兒,沒想到竟然是殺人犯。


    “反正最近多留點心吧,要是屯子裏來了啥可疑的外來人口,隨時告訴我。“


    “行啊。“


    吃過早飯,黃磊告辭離開。


    許大海則帶著狗子們,去山裏溜溜夾子和套子,一路走一路看,看到喜歡的風景,就掏出相機來拍拍照。


    等看完最後一個套子,還是一無所獲。


    一處山坡向陽麵,一人多高的大石砬子旁邊,周圍野草茂盛,蟲子鳴叫,角落裏還有一張蛇蛻。


    至於蛇,早跑掉了。


    “來都來了,空著手迴去也不合適,算了,看看哪根兒樹杈兒適合做篦叉子,砍一個篦叉子迴去吧。“


    許大海仰著頭,邊走邊看。


    四條狗子在周圍跑來跑去,偶爾尋一棵大樹,抬起後腿,滋一點水。


    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點點光斑,鳥兒們在枝頭蹦蹦跳跳,婉轉歌唱,好不歡快。


    突然。


    東南方向,有濃濃煙霧緩緩升空,遠遠看去,像是一隻灰色大蛇騰空而起。


    “不好!有人在求助!“


    許大海端著獵槍,帶著狗子們趕緊往濃煙升起的方向趕去。


    長白山地區的山民,挖參的,打獵的,砍柴的,尋藥的……等等,在山裏遇到解決不了的困難後,有點燃枯草和幹樹葉,讓濃煙升騰而起,以此來求助他人的傳統。


    山路崎嶇,灌木叢生。


    半路上還遇到一條小山溪,溪水清澈見底,可見小魚在悠哉悠哉的遊動,溪邊長滿青苔,濕滑的很。


    許大海邁步過去的時候,蹭~腳下一滑,腦袋差點磕在溪邊凸出的石頭上。


    幸好關鍵時刻,他用手撐住了地麵兒。


    “真危險啊!“


    許大海看著近在咫尺的大石頭,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拍拍手上的苔蘚,撿起獵槍,帶著狗子們繼續趕路。


    大約一個多小時以後。


    許大海從一個小山坳穿過後,很快就看到了背靠一棵大鬆樹,癱坐在地,雙手端著獵槍,神情驚恐的漢子。


    “韓世強?“


    “你是……許大海?“


    韓世強家住勝利屯,是許大海的初中同學,前幾年後者收紅參,還去過他家。


    “你這是咋了?摔傷了腿啊?“


    “快,後邊兒!老虎崽子!“


    許大海端著獵槍,本就神經緊繃,聽到韓世強的驚恐喊聲,連忙迴頭。


    砰~


    隻見一個黃色身影正站在樹林裏,目光兇狠,滿是殺意的看著他,不帶絲毫猶豫,許大海直接扣下扳機。


    嗖~


    老虎崽子的反應極快,在許大海扣下扳機的前一秒,它爪子一蹬,就開始閃身。


    等子彈從槍口激射而出,它早就離開了原地,幾個跳躍,徹底消失在了不遠處的樹林裏。


    砰~


    許大海又開出了一槍,不過隻是打在了樹上。


    “嗚~“


    四條威猛的狗子還要繼續追,被許大海喊了迴來。


    還是救人要緊,再說猞猁非常狡猾,要是他帶著狗去追擊,結果猞猁玩一出調虎離山,偷偷繞一圈兒迴來,把韓世強咬死,那就搞笑了。


    “老虎崽子跑了,你還能動吧?“


    許大海找了根棍子,先撩一撩那堆突突突~不斷冒濃煙的幹樹葉子,火星點點,用土覆蓋,很快徹底熄滅。


    安全隱患消失。


    “我還能動,嘶~剛才我在追那隻老虎崽子,結果一不小心,從南邊兒那塊山坡上滾了下來。


    右腿鑽心的疼,不知道有沒有斷,反正現在使不上勁兒。“


    韓世強撐著樹幹,艱難的站起來,他的槍裏就還剩最後一顆子彈,不敢隨意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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