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低沉的嗓音傳了出來:“什麽事?如果是來說你已經能初步還勁抱力了,那可以跳過了,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李行秋得意地挑了挑眉:“老頭子你竟然已經知道了,我還想著給你報個喜呢!”


    “喜是沒有,驚訝倒是不少。”電話那邊的聲音頓時變得複雜起來,“你上次給我說時才剛剛能入靜,一轉眼卻已然能還勁抱力了。如果不是從鬆城電視台放出的錄像中看到你,我真以為你小子是什麽妖怪變成的!難道真是我把你圈身邊太久了,壓抑了你的天賦?”


    李行秋眉頭揚起,滿臉自得道:“這就叫做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所謂厚積薄發便是如此了。”


    “嗬,給你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電話那邊的老人頓時吹胡子瞪眼起來,“好了,有什麽事趕快說,我這邊還和幾個師兄弟敘舊呢!”


    “老頭子你還在湖西沒迴去?”李行秋心中一動,對於自己要說的事情更添了幾分把握。


    許是李行秋已然成年獨立,或者是看在他已有偽丹境戰力的份上,電話那邊的人和李行秋之間已經有了一份不言自明的默契,隻是尚未挑破罷了。


    聽聞李行秋言語,那邊便笑道:“你小子放假又不迴來,我在炎陵也待久了,好不容易迴次宗門,怎麽,你不樂意?”


    不顧一旁看得愣愣的樓成,李行秋頓時嬉皮笑臉起來,打著哈哈道:“哪有,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二人之間又寒暄幾句,李行秋這才道出了自己想法:“對了,老頭子,我想問問你那裏有沒有冰部和火部的基礎樁功?”


    “你要這玩意幹什麽?”電話那邊陡然警覺起來,似乎聯想到了什麽。


    李行秋沒管其人言語中的試探之意,大大方方地道明了根源:“我收了一個徒弟,正在給他尋摸基礎樁功呢,這不就找到您老人家這裏來了嗎?”


    “你也能收徒弟?”電話那頭聲音先是一揚,接著又是一沉,“不對,你現在還真有了收弟子的資格了。嘿,這叫個什麽事啊!”


    “您老人家別管我有沒有資格的事,你先給我找幾個冰部和火部的基礎樁功唄!”李行秋不以為意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隱約可以聽見幾個人的談論聲和笑鬧聲,不一會再度有話語傳了過來:“有是有,你想要什麽種類的?”


    “一個提高身體爆發力的,最好是火部的。一個錘煉感官的,要冰部的。”


    “行,我知道了,一會給你發過去。”電話那頭頓了頓,又道,“今年放寒假把你那個弟子帶迴炎陵讓我看看,別耽誤了人家。”


    “行,沒問題。”李行秋一口答應下來,接著佯裝不在意地道,“對了,我跟您再打聽個人唄!今天我們武道社教練,說他好像認識您。”


    “哦,你們武道社教練,他長什麽樣子,說來聽聽。”電話那頭隨口問了一句。


    “一個老頭,姓施,看著七老八十的,頭發全白,臉上皺紋不多,似乎很不著調的樣子......”李行秋把施教練的外表細細描述了一遍,最後補充道,“我看他那副樣子,像是個外罡。”


    “外罡?”那邊語氣頓時一高,“你確定?”


    “因為他稱唿玄武派的‘護海長堤’和‘海潮’兩位外罡強者時,都一副滿不在意,平等論交的樣子,我估摸著應該差不多吧。”


    “......”電話那頭頓時沉默下去,靜了一會才道,“我知道了,這事你不用管,一會等著接受文件就是。”


    “好。”李行秋見此次通話目標已經完美達成,再沒有別的意思,又和老頭子東拉西扯了一會,才掛斷了電話,看著表情複雜的樓成,打了個響指,“行了,你的基礎樁功搞定了。”


    樓成一臉難言的神色,活像地鐵上看手機的老頭,看著李行秋不知道說什麽好,愣了半晌才迴過神來,努力出言道:“師父,你這......比我想象的還要接地氣啊!”


    “怎麽了,是不是覺得為師嬉笑怒罵,全然沒有那種天外仙人高高在上的感覺?”


    李行秋對於樓成這副模樣早有預料,聞言便笑著看向其人。


    “......是。”樓成艱難地點了點頭,他自見識到李行秋將傳承真意打入自家心神的手段後,便對其人來曆深信不疑,但剛剛李行秋的表現卻顛覆了他的認知。


    看見李行秋和電話那頭通話的模樣,誰會相信這是一位捉星拿月、長生久視的仙人,而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在和家中長輩交流的大學生?


    李行秋搖了搖頭,輕笑一聲道:“為師自天外降世,卻是借了這具本該成為植物人的肉殼一用,從而方能在此世行走。所謂得其肉身,擔其因果,此乃因果承負之道,你卻是不曾了解。”


    “因果......”樓成若有所思,隱有所悟。


    “不錯,佛門有因果報應之說,《太上感應篇》也有‘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之論,所謂菩薩畏因,眾生畏果。越是修行至高深境地,對於因果之論反而愈發敬畏。”


    李行秋吐了口氣,卻是想到了自家本尊身上纏繞的眾多大能因果,心中有感之下,話語也顯得愈發飄渺:


    “因果糾纏,種種事情應緣而來,是好是壞,誰也說不清楚,說不好前一件事剛讓你飛升仙界,下一件事情就將你貶落九幽。是以為師如今行事甚為謹慎,爭取不再欠下更多因果,以免徒招禍患。”


    他看了看有些茫然的樓成,又笑著寬慰道:“不過你且不用管這些事情,畢竟你尚未到該接觸此事的地步,以後再說倒也來得及。”


    樓成緩緩點頭,卻是把李行秋所言盡數記於心間,不敢忘卻。他知道自家師父身為仙人,一言一行皆有莫大深意,自己雖然不能理解,但將其記住,留個印象,卻也是好的。


    二人又在微水湖畔等候了一會,不多時,李行秋手機輕震,提醒他有一份新郵件到了。


    李行秋笑著向樓成搖了搖手機,剛想將其點開,忽然鈴聲響起,卻是老頭子再次把電話打了過來。


    李行秋訝異地眨了眨眼,按下了通話鍵,接起了電話:“喂,老頭子,找我還有什麽事?”


    ......


    片刻前,湖西省,石堰市。


    石堰地處華夏中央山地,秦巴山區漢水穀地,湖西省西北部的漢水中上遊,北抵秦嶺,南依巴山,漢水和玄嶽山橫貫全境。


    境內四季分明,氣候宜人,獨特的地理位置,更是使石堰擁有“秦川咽喉、四省通衢”之稱。不過令此地名聲大噪的,卻是華夏十二家頂級武道勢力的玄武派,便坐落在石堰境內的玄嶽山上。


    玄嶽山,主峰天柱峰前的小蓮峰山頂,一座普普通通的道家宮觀坐落於此,道觀前的空地之上,數名或身著玄水武道服,或穿著道袍的中老年道人正匯聚在此,彼此之間有說有笑。


    言笑晏晏間,一名看不出年紀的道袍男子輕咳一聲,向著一旁的半百老者笑道:“張師兄,你好不容易從炎陵迴來一趟,這次打算留幾天再走?”


    被稱作張師兄的半百老者注意力從手上手機中轉了迴來,臉上露出笑容道:“不急,那混小子好不容易上了大學,我也輕鬆不少,怎麽說也要在宗門裏留上十天半個月吧。”


    男子微微笑道:“張師兄所言的‘混小子’,就是你看好的那名弟子?”


    張師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點頭道:“不錯,那小子天賦尚可,如今勉勉強強摸到了丹境的門檻吧。”


    “嗯?”男子先是一驚,接著反應過來,無奈道,“張師兄,你又在炫耀了。”


    “哈哈,”張師兄的眉毛顫了顫,將手機遞了過去,“你看,這是那小子最近一場的武道比賽。”


    男子好奇地接過手機,看完了短暫的視頻,讚不絕口道:“果然不錯,年紀輕輕就有了丹境的戰力,和同時期的彭樂雲比起來也不差多少了。張師兄,你打算什麽時候讓他拜入宗門?”


    張師兄搖了搖頭,不在意道:“反正你是掌門,你看著來吧。”


    一頭烏發中夾雜了些許微霜,肌膚細嫩,看不出具體年紀的玄武派掌門,頭銜強者,“護海長堤”馬興宏失笑道:“好你個張通微,一遇到大事果然還是這副憊懶樣子,什麽事都推給我來做!”


    話雖如此,馬興宏還是估量起來:“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寒假來一趟吧,舉辦正式的入門典禮。嗯,到時候還得請人來觀禮,星海俱樂部就不請了,我們和上清宗關係不錯,可以請他們過來......”


    馬興宏盤算間,張通微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其人接過去一看,笑道:“巧了,這混小子打電話過來了。”說著便接通了電話。


    一番交談過後,張通微挑了挑眉,轉頭看向馬興宏,問道:“掌門,我從咱們藏書閣裏翻幾個基礎樁功給那小子不要緊吧?他新收了個徒弟,正在打基礎。”


    馬興宏擺了擺手:“不打緊,反正有你這個師父在,沒什麽問題。”


    高品武者耳目聰敏,加之張通微也沒有刻意屏蔽二人對話,在場眾多外罡、非人強者早就將李行秋和張通微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如今一個個都饒有興致地轉頭望來,含笑看著張通微。


    眾目睽睽之下,張通微幹笑一聲:“他這不是還沒正式入門嗎,竟然都敢收授弟子了。”


    玄武派另一名在職業賽場上打拚的外罡強者,職業一品,“海潮”嶽貫中聞言笑道:“這不和張師伯你當年一模一樣嗎?師侄我猶記得當年你不顧師祖之命,自顧自跑去戰亂地區磨礪。那時候我才剛入門不久,一晃已然數十年過去了。”


    張通微笑罵一聲:“長輩們說話,有你小子插嘴的份嗎?去去去,一邊去!”


    眾人一時都哄笑起來,嶽貫中更是不以為意,一臉笑眯眯的表情。當年他初入門時,自家師父正協助掌門師祖處理宗門事物,分身乏術,因而把他交給了彼時尚未成就外罡的張通微照看,二人之間關係由此變得親密起來,幾類於親叔侄。


    如今數十年過去,他嶽貫中已然成就外罡,而張通微也年老體弱,不複當年威名。不過二人之間的深厚情誼並未隨時光消磨,而是如上了年份的老酒一般,變得愈發醇香。


    一群玄武派的高層們哄笑了一陣,張通微伸手示意安靜,這才繼續拿起手機,接續和李行秋的通話。


    過了一會,他沉吟著掛斷了手機,看向馬興宏,疑惑道:“那混小子給我說,他們鬆大新來了一個武道社教練,我聽他描述,怎麽感覺像施建國那老貨?”


    “施建國?”馬興宏眉頭一皺,“他不在吳越待著,去鬆城幹什麽?”


    “你問我,我問誰去?”張通微環視在場眾人一圈,忽地提起了另一件事,“我記得施建國和‘意後’關係不錯啊!”


    “你的意思是......”馬興宏若有所覺,忽地直直看向張通微,“不行,我得打電話問問。”


    “是得好好問問。”張通微沉著點頭,“他們星海手真是越伸越長了。哼,這幾年我在炎陵待著,都能看見星海來挖牆腳的人,誰不知道鄂、豫、陝、渝一向是我們玄武派和蜀山齋的勢力範圍!他們星海的人來炎陵招收新血,是什麽意思?”


    嶽貫中笑著緩和氣氛道:“還沒影的事,不用那麽緊張,說不得施前輩隻是靜極思動,隨便逛逛呢?”


    馬興宏沒再說什麽,打開手機,翻到了聯係人名單,找到了一個沒有名字的號碼,撥了出去,招唿道:“喂,老吳啊,我記得你和施建國關係不錯啊,把他聯係方式給我,我有事找他!”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清雅卻平平無奇的聲音:“無量福生天尊,馬道友,貧道道號五光,‘延頸奮翼,五光備舉,光興八風,氣降時雨’的五光。是道號,不是姓名。是五光,更不是吳光。”


    馬興宏尷尬一笑:“哈,這不是武廣你異能太奇葩了,不然我怎麽可能會弄錯,行了,趕緊把施建國聯係方式給我,我有事找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報出了一個手機號,接著沒有再說什麽,直接掛斷。


    馬興宏笑著點點頭,正要說些什麽,眼中卻閃過一絲疑惑,他看了眾人一眼,見大家都沒在意,於是也不再多想,轉而撥打了施建國的電話。


    “喂,施建國,我馬興宏,有事找你。嗯對,我警告你,不要打我們玄武派苗子的注意,都進了我們玄武派的鍋了,你還想把肉夾走?


    “什麽?你已經告訴費丹了?好你個施建國!你速度可真夠快啊!行了,不說了,我掛了。”


    馬興宏掛斷電話,轉而看向張通微,沉聲道:“趕緊告訴李行秋那小子,讓他寒假過來舉行入門儀式。另外,叮囑他,千萬不要去星海俱樂部!”


    ......


    “行,好。我明白了,一定不會加入星海俱樂部的。嗯,您放心,好,沒問題。”


    李行秋掛斷電話,看向樓成,失笑道:“果然沒出我所料,那施教練確實是一位外罡強者。”


    “真的?”樓成眼中閃過興奮之色,沒想到看起來不太著調的施教練竟然是一位外罡強者,“施教練是哪個勢力的外罡?”


    “吳越會。”李行秋將從張通微那裏得來的消息告訴給了樓成,“吳越會的三品外罡強者,‘黑白神刀’施月見就是施教練的女兒。”


    “原來是這樣......”樓成怔怔出神,縱然他已拜李行秋這位天外仙人為師,u看書 w.uukanshu 但親眼見到一位外罡強者,還是令他興奮不已。


    李行秋看著走神的樓成,嘴角含笑,倒也沒有出聲驚醒其人。


    他心中隱有猜測,若是沒有自己幹預的話,得到了龍虎金丹的樓成,大概率會入得施教練法眼,被其人收為弟子。剛好,那施教練就擅長冰部絕學,教導樓成也算合適。


    “因果、命運......”念及此處,李行秋心中有所觸動,對於此世大勢走向看得更為清晰,耳旁似乎又有刀鳴聲響起。


    ......


    真實界,江東,文安城。


    細雨紛飛,如雲似霧。


    王珝少見地離開了自家茅廬小院,來到了文安城北的一座秀氣山峰之上。


    因著是在江東之地,山勢實在不高,宛如丘陵。曲曲折折間,一條石階小路蜿蜒而上,通往盡頭的一座道觀。


    這座道觀雖然占地不大,但在文安城卻名聲不小,香火旺盛,來來往往的男女香客皆是一副虔誠模樣,撐著油紙傘,在香爐前有序上香,顯得觀中分外熱鬧。


    王珝沿著濕滑的石階小路攀援而上,行不多時,便來到了山路盡頭,麵前就是古樸的宮觀木門。


    看著匾額上的“天命觀”三個大字,王珝搖搖頭,輕笑一聲:“天命觀,自以為世間萬物悉由命定,可是何者為天命,又豈是沉淪苦海之輩所能窺探的呢?”


    他沒有入內遊覽的心思,而是轉身迴望,看著煙雨空濛的江東山間景色,喃喃道: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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