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之人,吞吐濁煞之氣,功法多修身不修心。有時難免七情上腦、六欲迷心,導致靈台蒙塵,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來。


    “陰冥宗的白骨觀法的確不錯,”段英評價了一句,“也幸好他修的是《玄煞魔龍經》,如果是《玄冥黑魔典》,估計早就死在他師尊手下了。”


    魔宗心法有捷徑可尋,不但可以吞噬修煉同種魔功的人增進自身修為,也可把其作為行奪舍之事時的預備肉身,能最大限度地保留自身實力,度過奪舍後的衰弱期。


    據說黑流上人其實就是他師父坎冥殿主所選定的“替代肉身”,不過當年坎冥殿主某次重傷奪舍之時,黑流靈機一動,把自己平日裏最寵愛的大弟子送了上去,替他受劫,自身則有驚無險地活了下來。


    當然,這是外人風傳,其中內情究竟如何,餘元不得而知。


    但眾所周知的是,從那件事以後,黑流上人一脈修煉《黑魔典》的弟子便時常無故失蹤或者走火入魔,其中隱情,令人深思。


    “《玄煞魔龍經》,那門能吞噬龍族精血練功的化龍之法?”餘元咂摸著段英話語,突然心頭一跳,看向其人。


    “沒錯,”段英肯定道,“據我所知,那姬飛晨平日裏不算太出挑,如今一看竟然也是人仙境界,想必是吞噬了不少龍獸,這才能後來居上。”


    “很有可能,估計黿龍之類的龍獸怕是沒少遭殃。”


    餘元眼神幽暗,心中誕出微妙感應。結合自身情況,他逐漸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隻覺自身似乎撞破了一個隱秘。


    “若真是如我所想,那可真是個膽大包天的舉動。”


    化身心中低語,為自己的猜想感到驚訝。


    作出猜測,餘元內心震動,和段英略略談過幾句後,便匆匆離去,迴到自家坐席之上,更加小心地觀察起姬飛晨來,以求驗證心中所想。


    ......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諸魔收拾準備,和玄門之人正麵對峙起來。


    魔妃收起甘露宮,率眾人走出山陰之地,來到一處山穀,和對麵處於山陽之地的仙家們遙遙相對。


    而山穀之中,金光青霞繚繞亂飛,重重金闕天府若隱若現,似乎即將開啟。


    姬飛晨見此情形,知曉仙府馬上就要出世,給自己準備的時間不多。


    於是他隨便扯了個謊,暗地裏來到一條潺湲靜流之畔,把一些物事沉入水底,而後再迴到陰冥宗諸人處,與同門匯合。


    姬飛晨離去後,一道血影浮現,餘元麵色陰晴不定,立在姬飛晨方才停留過的地方,直直看向水中。


    “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是什麽人。”


    餘元控製著河水輕柔地翻湧,沒有泄露出任何法力氣息,讓那被水底泥沙遮掩起來的物件自然顯露在眼前。


    “果然,”看著眼前二十四顆光華熠熠的碧色寶珠,餘元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姬飛晨和清泓道人確實是同一個人。”


    見到這二十四顆碧潮珠,餘元對於姬飛晨身份再無疑慮。不但想清楚了先前的一些事情,甚至將心比心之下,他連此次靈微仙府出世,姬飛晨打得是什麽算盤都能揣摩出一二。


    “若我是他,估計會趁這次仙府出世,把這兩個身份割裂開來,讓其同時登場,好取信仙魔雙方。”餘元把自己代入當前情形,嚐試思考姬飛晨的計劃,“說不得還會控製兩個身份實打實地鬥上一場,賣賣慘,來上一把苦肉計!”


    但餘元旋即又發現了其中一個疏漏。


    雖然不知道姬飛晨有何把握能讓兩個身份同時登場,但他卻覺得其中可行性不高。因為姬飛晨並沒有他餘元這般的實體化身,甚至其人的三屍秘法修煉的如何,餘元也不能確定。


    但尋常三屍秘法修煉出來,最初也是一道虛影罷了。非得要經過苦工打磨,或者奪舍他人,才能擁有實體肉身。


    或者能尋到某些可以作為元神寄托之物的珍惜材料,也能達到這種效果。


    總之,除非姬飛晨另有後手,不然他隻能靠打時間差的方式輪流讓兩個身份登場,這樣一開始還好,但日久天長之下,絕對瞞不過那些有心人。


    “倒不如讓我摻上一手,也算是幫幫清泓道友。”餘元臉上露出怪笑,心中惡趣味不斷翻湧,瞬間就想出來好幾種法子。


    反正他此行也無甚要事,本來隻是想在此看看便去金黿城尋覓自家機緣。


    但誰知誤打誤撞之下卻窺破了清泓道人,或者說姬飛晨的真實身份,因此自然要順由自身心意鬧上一場,好好玩耍一番。


    “不過此事還是得知會本尊一聲。”餘元閉目凝神,將自身見聞和打算盡數告知王珝,並不出意料地得到了隨便他的迴複。


    “不知本尊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餘元睜開眼,嘟囔了一句,“怎麽感覺已經無欲無求,像是要出家當和尚一樣?算了,反正他不想我知道的事我怎麽問都問不出來,倒不如先做好眼前的事再言其他。”


    由於某些顧慮,姬飛晨把寶珠沉在這裏時並沒有設下隱藏法陣。


    一來,碧潮珠本就是蚌珠所製,天然貼合流水,沒入水中後若無人操縱,法力波動幾近於無。他若是畫蛇添足地再多加一層遮掩陣法,反而更易被人發現。


    二來,姬飛晨現今身處魔教陣營,要在諸多魔人環伺下控製寶珠飛入仙府,製造出“清泓道人”已經進入的假象,恐怕耗費法力不少,更別提還要防備對麵的仙家發覺不對。


    所以若是他布置了隱藏氣息的陣法,反而是在給自己控製寶珠增添麻煩。


    ......


    餘元正站在這裏等待姬飛晨後手發動,忽然心頭一沉,嵌在天道之中的血海道果運轉忽地艱澀起來。


    明珠模樣的道果上有血色光輝大放,照破了周圍不知何時出現的霓霞紅霧,一道千嬌百媚的女子身影在餘元心中隨之被斬去。


    “不愧是地仙道果,”餘元迴頭看向魔門眾人所在之處,“竟然可以壓製地仙以下所有修士,還能擾亂天機,蒙蔽靈台清明。”


    趁此良機,餘元心中一動,整個人化作一道血影撲在二十四顆碧潮珠之上,身影一陣劇烈波動,旋即化作清水將眾多寶珠包裹起來。


    隨著餘元身影消失不見,碧色寶珠依舊,光芒流轉、奪人眼目,與先前相比沒有任何異狀。


    山穀之中,姬飛晨眉頭一動,隨著魔妃升起道果,他也感到自身道果受到了一定壓製。


    心神略微遲緩之下,其人便沒有注意碧潮珠那邊的一縷細微異狀,順理成章地將其忽略過去。


    麵對魔妃動作,眾位仙家也很快做出了應對。


    “娘娘,還請適可而止!”


    太元宮一方中,有高人手持金鍾輕輕一敲,清脆道音遍傳十方,將沉迷幻象之中的諸位仙家喚醒。


    他身後浮現出一座宏偉壯麗的金色寶殿,與甘露宮相比毫不遜色。宮中有天人講法傳道,大道綸音不絕於耳,與魔妃的天魔幻象相互抵消。


    這座金殿便是其人道果,是太元宮三宮五殿中某一支的道統傳承。


    “靈微仙府如今出世,正該由其門人弟子前來繼承,爾等魔人不識天數,如何敢來此搗亂?”


    “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魔妃聞言,順手推出身邊弟子,“我這徒兒亦是跟仙府有緣,為其著想,我特意邀請諸多好友前來幫忙,阻擋那些見縫插針的不長眼小畜生,怎麽就是搗亂了?


    “對了,諸位都是有道之人,想必不會和那些沒有教養的小畜生一般,來圖謀我家徒兒的家產吧?”


    太元宮高人麵色一黑,眾多仙家不住皺眉,實在沒想到,這魔妃不但有一口伶牙俐齒,甚至還仿著玄門的作風倒打一耙,指桑罵槐。


    姬飛晨位於隊伍後方,看了一眼不知為何有些騷動的血海弟子,很是提不起精神。反正無論如何,該打的還是得打,口舌之利在這種事情上,基本無用。


    隨著穀中仙魔兩方不斷爭論,uu看書 w.uukansu.m 火氣隱隱上升,眼看就要打起來的時候,仙府虛影卻忽的一沉,其上金霞頓去,九道青色旗幡顯露出來,然後滴溜溜一個旋轉,落入府中消失不見。


    見此情形,眾魔哪裏還顧得上與群仙爭論,一個個架起陰風魔雲衝向仙府,旋即便被一道道矯若天龍的銀色雷霆逼退,狼狽不堪。


    “仙府有禁法設置,仙魔大戰後出生、年歲不超過四百歲者方可進入。”


    魔妃等魔道高人瞅著仙府看了一會,明曉其中禁製,知道這是靈微派為了尋迴自家轉世門人所作的準備,於是便安排下去,讓眾魔護送陶宛如一程。


    而這廂,姬飛晨正聽黑池上人麵授機宜,忽然看見兩道遁光一先一後闖過阻攔,飛入仙府之中,正是一開始就沒有露過麵的東方魔教天海閣和西方魔教蠻宗的門人。


    於是他心中一動,激發了碧潮珠上留下的後手。


    溪畔,餘元身化微瀾,裹住碧色寶珠,正在等待姬飛晨發動。忽然感覺到碧潮珠有蠢蠢欲動之勢,於是順水推舟,藏身在碧色華光之中,被朦朧仙光帶著一齊飛入府內。


    “有二十四顆寶珠在手,姬道友一定會主動送上門來,不用我去尋他。”


    餘元剛入仙府,便見碧潮珠有分散之勢,他幹脆顯露身形,袖袍一卷便把寶珠兜住。


    然後換了一幅打扮,帶上早已準備好的麵具,晃晃悠悠地向視野中的一片瓊花樹林飛去。


    “蓬萊島內修仙體,自在逍遙得至清。這玄正仙魔年輕一代的高手之中,也該有我一氣仙餘元的名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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