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鯉蜷縮在衛生間的一個小角落裏,她靠牆蹲著,背抵著冰冷的瓷磚。


    她呆滯地望著前方,眼神毫無焦距,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徹底地沉浸在無盡的悲傷之中。


    顧鯉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她醒來時天色已暗,臥室裏漆黑一片。


    她的腦袋昏沉沉的,渾身沒有力氣,她撐起酸軟的身體,費力從沙發上爬起。她揉了揉酸脹的額頭,邁開虛浮的腿朝衛生間走去。


    每一步都讓她感到沉重,仿佛背負著整個世界的痛苦。


    她打開馬桶蓋,趴在馬桶上吐了起來。


    顧鯉吐完後感覺舒服多了,但她的胃仍然隱約傳來翻江倒海的感覺,她強迫自己漱洗了一番,勉強壓住了翻騰的嘔意,她癱坐在馬桶邊緣上。


    原來過度的悲傷真的是會嘔吐的,而且她似乎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顧鯉扶著馬桶站起身,她的眼眶微熱,眼角沁出一顆豆大的淚滴,啪嗒一聲掉進了馬桶中。


    淚水和嘔吐物交織在一起,仿佛代表了她心靈深處的無盡痛苦。


    睡夢中她夢見爸爸迴來了,她抱著爸爸哭鬧撒嬌,但爸爸卻沒有任何反應,她拚命唿喚爸爸的名字,爸爸始終不曾睜開眼,最後他消失了。


    顧鯉抬起頭,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她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滿臉淚痕,麵目憔悴。


    她的皮膚蒼白而黯淡,眼睛紅腫,眉宇間仿佛隱藏了無盡的痛苦;雙唇幹裂,淚痕在臉上劃出淡淡的痕跡,宛如一朵凋謝的花朵。


    這個樣子的她真的很難看,哪裏還是那個美麗高貴的顧家大小姐。


    顧鯉,你現在真的好醜陋啊!


    .............................................


    “顧鯉?”


    “……顧鯉你在裏麵嗎?”


    熟悉的聲音恍惚響起,顧鯉抬頭循著聲源看去,隻看到門縫隙外麵有一盞光線投射進來。


    顧鯉聽得不真切,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顧鯉?”


    又是一聲熟悉的唿喚聲傳來,讓顧鯉的眼睛猛地睜大。


    這次的聲音比之前更加清晰,顧鯉確認自己沒有聽錯,這確實是蘇北航的聲音!


    蘇北航來了,他終於來了……


    顧鯉的鼻尖忽然一陣酸澀,眼淚控製不住地掉落,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拭眼角,努力抑製喉嚨間哽咽的聲音。


    “蘇北航……”她輕聲唿喚著他的名字,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然而,她並沒有立刻開門,而是緊緊咬住下唇,雙手微微顫抖,臉上不停湧現出猶豫和痛苦。


    她的內心此刻充滿了混亂和掙紮,她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他,如何麵對過去的一切。


    “顧鯉!在裏麵就趕緊開門!”


    盛南梔的聲音再次將她拉迴了現實。


    顧鯉緩了緩情緒,她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心境後才起身打開廁所的門。


    她看著身上多了一層光環的蘇北航,他和記憶中似乎長得一樣,又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再看看蘇北航身邊的盛南梔,白皙秀麗,眉宇溫婉如玉,她穿著白襯衫配米黃色長裙,看上去優雅大方。


    她真的好美,美得耀眼,美得她自慚形穢……


    顧鯉第一次在外貌上出現這樣的自卑心理。


    她不由得低下頭,掩飾眸底的黯淡。


    “你……你們來了啊?”


    顧鯉克製著,努力讓自己顯得自然。


    她的嗓子有些啞,帶著濃重的鼻音,聽起來怪異極了。


    盛南梔看著眼前這個消瘦得厲害的顧鯉,她的臉頰凹陷,雙眼紅腫,嘴唇幹裂,整張臉呈現出蒼白病態。


    這和一次見到那個趾高氣昂、傲慢蠻橫的顧鯉判若兩人。


    “你還好吧?”


    顧鯉輕輕頷首,“我沒事。”


    她勉強露出一抹淺笑,卻比哭還難看。


    蘇北航歎息了一聲:“顧叔叔呢……我有沒有機會再見他一麵?”


    說到最後,蘇北航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爸爸彌留的時候本來交代好了立馬火化的,但我覺得你一定會來的,你應該很想見他他最後一麵……”


    顧鯉垂著頭,聲音低低的。


    “走吧,帶我去看看吧!”


    蘇北航握了握拳,堅決道:“我想見他一麵。”


    “嗯,你跟我來吧!”


    顧鯉點頭,轉身離去,蘇北航快步跟上。


    “南梔姐,你在這裏等我吧!”


    蘇北航停下腳步,迴頭叮囑道。


    “可……”盛南梔皺了皺眉,擔憂道:“好吧,我這裏等你……”


    “好!”


    蘇北航和顧鯉相繼走進電梯內,電梯門合攏,隔絕了外界的視線。


    顧鯉按下樓層鍵,電梯向下移動。


    “顧叔叔走前有說些什麽嗎?”


    蘇北航突兀問道,聲音略微低沉,帶著幾分壓抑與痛楚。


    顧鯉搖頭,低聲答道:“爸爸走前沒說什麽,他很平靜,平靜到似乎已經早就預料到了結局一般。”


    “不過他昨天晚上有提起你,他說他很遺憾沒有和你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顧鯉抬眸看向蘇北航,咬牙忍住眼中的酸楚:“蘇北航,我同樣也很遺憾……”


    “不過都過去了,我這段時間也認真思考過了,以前的我確實也配不上你,就算強行在一起了也不會有圓滿的結局。我隻是很遺憾自己不能像盛南梔一樣,在23歲的年紀,遇上19歲的蘇北航……”


    顧鯉頓了頓,苦笑一聲,自嘲道:“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蘇北航沒有迴話。


    顧鯉扭頭看向另一側,她透過電梯的玻璃看向外麵的世界。


    今夜月色明亮皎潔,繁星閃爍,空氣中彌漫著桂花香味。


    “馬上就是中秋夜了,可最終也沒圓滿啊……”


    顧鯉喃喃說道,聲音越來越低。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蘇北航,淚光閃爍,眼淚止不住溢出。


    本是良辰美景,本是良人,奈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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