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我,整個侯府再沒人知道他的真麵目……”


    ——溫氏還說過這樣一句話。


    裴宴之真麵目如何,暫且不提。


    不過“孝”之一字,一直壓在裴宴之頭上,如果裴宴之發現溫氏聯合外人陷害他的手,自然會將計就計。


    陷害親子春闈舞弊,猶如母殺子,且對整個侯府都有不可估量的傷害。


    這事捅出來,溫氏便再也不能拿父母孝義壓著他了。


    後麵他自證清白,查舞弊案幕後主使,溫氏從此再不能掣肘他不說,也能打擊政敵。


    如此可謂是一石二鳥。


    隻是後來沒想到被老侯爺知道了。


    對老侯爺來說,不管是溫氏陷害裴宴之,還是裴宴之將計就計,都是他難以接受的吧。


    更何況,在這個事件中,雲老大人還丟了性命……


    而且聽伯夫人的意思,這樣的事還不隻一件……


    數件累件,才叫老侯爺暴怒將他趕出家門,逐出族譜。


    深吸了一口氣,薑舒綰發現自己知道的太少了。


    上一世,她雙耳不聞窗外事,對裴宴之、對侯府的事知道較少。


    不過,其中一件,她知道。


    準確的說,天下間隻有她和裴宴之知道。


    想起那件事,薑舒綰眉間的凝重更重了一分。


    這天晚上,她甚至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二天,柳雲煙來跟她敬茶,她都是懨懨的。


    柳雲煙也沒什麽精神,臉上帶著強顏歡笑,匆匆敬過茶就走了,夏嬤嬤更是乖順的跟在柳雲煙身後。


    主仆兩個倒比沒進府前低調了許多。


    盯著柳雲煙的背影,薑舒綰不由得想起昨晚的裴宴之,男人麵無表情的將考題一層一層疊迴去,然後塞進書本裏,整個動作沉默安靜,像在做一件很尋常的事。


    憑他的嗅覺應該知道這背後意味著什麽。


    他卻一點異常反應都沒有。


    或許,他從來都不需要她來救……


    抬頭望天,薑舒綰目光從窗戶穿過去,落到了裴宴之院子的方向。


    不記得具體是哪天了。


    隻記得那天傾盆大雨,天空像破了一個大洞,天河傾倒,她拿著傘走了幾步就被淋濕了裙腳,裴宴之被規矩壓著在溫氏院子裏下跪。


    那麽大的雨,溫氏不叫他進去,也不讓他起身,就那麽讓他在雨裏淋著。


    當時也沒人救他,是她耍了一個小聰明才叫下人將裴宴之扶走。


    她當時還覺得自己挺機智的。


    現在想想,或許他根本不需要她救……


    “小姐,大夫和產婆又來了……”


    聽到青杏的話,薑舒綰連忙收拾好心情,繼續和大夫、產婆研究她也一知半解的剖腹產。


    等研究的差不多,人也送往北地後,時間也到了春闈。


    不過幾天時間,冬天的雪就化盡了,枝頭樹梢偶然還能看見一抹翠綠。


    立春了。


    盯著侯府門前梧桐樹的新綠,薑舒綰怔怔的出神,另一邊,還是跟秋試一樣,全家人鄭重的送裴宴之春闈,連老太太都起來了。


    大概百年不倒的家族就是這樣的吧。


    明明憑著侯府的榮耀,裴宴之就是混吃等死也能榮華富貴一輩子,家族眾人還是分外看重他的學業,連溫氏也裝出一副“你要好好考,侯府未來就靠你的表情”。


    裴宴之也不知怎麽想的,還是如往常一樣應了溫氏一聲。


    光看表麵,母子兩個真是母慈子孝的典範了,至少老太太、老侯爺看著都滿意的點了點頭。


    對他們來說,富貴權勢皆有,大概求的就是家人和睦了。


    柳雲煙的狀態也跟前幾天不一樣,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得意勁,薑舒綰左看右看才發現裴宴之腰間掛了一個眼熟的荷包。


    那荷包原是之前秋試的時候,柳雲煙親手做的,隻因溫氏催促沒能送出去。


    時隔數月,這荷包終於掛在裴宴之腰間。


    淺青色繡四君子的荷包,搭配裴宴之月白色長袍確實惹眼的很,薑舒綰盯了好幾眼,柳雲煙一直注意她,連忙擠過來,“大奶奶可喜歡?若喜歡,妾身也給大奶奶繡一個?”


    雖然極力壓製,柳雲煙眼角眉梢還是藏不住的笑意。


    是的了。


    她進侯府這麽久,也沒見過裴宴之帶過哪個女子送的東西,便是她之前在裴宴之去南地遊學的時候送了一個驅蟲的荷包,當時裴宴之接過的態度好好的,但也沒見他帶過。


    嘖嘖嘖……


    早知道就不裝賢惠了,那荷包雖醜但也花了她三天功夫呢。


    心裏感歎著,薑舒綰目光柔和的看著柳雲煙,“那感情好,你給我繡個玉蘭花的吧。”


    說著還摸了一塊銀子給柳雲煙。


    柳雲煙眼睛都氣綠了,她就是說說而已,沒想到薑舒綰竟然當真了……


    做妾已經很委屈她了。


    薑舒綰竟還叫自己給她繡荷包。


    憑什麽啊……


    “小姐,上馬車了。”


    最後薑舒綰的銀子還是沒送出去,青杏拽著她上了馬車,憤憤的道,“誰家還差一個荷包使不成,我們就是用誰都不用她繡的,小姐你等等,改明兒奴婢給您繡一個。”


    薑舒綰:“……”


    她想起青杏的繡技,“要不……要不還是讓春嬌媚雪繡吧。”


    青杏嘴巴一扁,嗚嗚的就要哭,“小姐,你嫌棄我。”


    薑舒綰不自在的在馬車上扭了扭,心說你那繡技和我畫技有得一拚,我能不嫌棄嗎。


    “嫌棄誰?”


    裴宴之突然上來了,薑舒綰連忙端正坐好,挺直腰背,下一秒又放鬆了下去。


    裴宴之以前是小老板,她得裝裝,可她現在是縣主了哎。


    放軟了腰背,薑舒綰舒服的靠在馬車上。


    翻身農奴把歌唱大概說的就是現在的她。


    很快馬車就到了貢院所在的那條街,她們已經來的夠早了,貢院門口還是人山人海,外地的本地的,人擠人,馬車根本走不過去,在離貢院一百米的地方就停了。


    期間路上的行程中,薑舒綰和裴宴之一句話都沒說。


    以往他們雖不親密,但話題還滿多的,經過書閣一晚,很多事反而不好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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